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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竹马(111)

作者:掉入轻舟 阅读记录


等到每一個人都各就其位時,氣氛已經莊嚴到宛如審訊現場。張皓明跑不開,隻好硬著頭皮站在一旁,把頭低低埋進陰影裡,希望沒有人能夠註意到他的臉,盡管陰影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他能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在若有似無地往他身上瞟。

“參見父皇。”太子上前行瞭一個標準的大禮,眼睛恭謹地直視著自己眼前的地磚,仿佛連擡一下眼皮都是對皇權的大不敬。

“嗯。”劉病已此時已經找回自己四十多歲時的天子威嚴,“我出宮這段日子,朝內外可有大事要秉?”

“回父皇,一切都好,沒有消息走漏。”太子是一個儒傢禮教的狂熱擁躉,回話時的視線移動範圍始終謹慎地保持在劉病已的領口位置。張皓明前世隻在這小孩尚在襁褓時見過他,然而造化弄人,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太子已經是一個比他年長許多的青年人。

太子嚴守禮教,不敢對父親幾個月以來的去向多問半句,但是對於站在一旁的蕭太傅和樂陵侯來說,天子憑空消失又在幾月後帶著一個男人突然現身一事就沒有這麼容易被隨便糊弄過去瞭。

樂陵侯史高是劉病已的表叔,在許史兩傢外戚的長輩都在這幾年內逐漸過世之後,他就成為瞭外戚一派中最德高望重的一號人物。而蕭望之則是朝中清流派資歷最老的一個功臣,連天子都得敬讓他三分。這兩個人往殿前一站,張皓明就開始預感大事不好。

“深宮之中天子無端失蹤,亙古未聞。老臣晝夜難寐,隻盼陛下安然得返。”蕭太傅率先出聲,“如今見陛下無恙,精神氣度更甚從前,實乃朝之大幸也。”

“朝中有蕭卿這樣的股肱之材才是大幸。”劉病已淡淡一笑,“蕭卿輔佐太子算來已近二十年,即使朕今日就將這江山交付於太子手上,有太傅在旁佐政,朕亦能安心許多。”

蕭太傅臉色一變:“陛下意之所指,老臣不明。”

劉病已卻沒有接話,而是繞開瞭這個話題:“對於朕這數月以來的去向,朝中有何看法。”

蕭太傅思量片刻,垂首如實回秉道:“太常府堅稱陛下失蹤定與四月天象異動有關,在場侍衛則咬緊口風說陛下是憑空失蹤。此外,宮中還有一種盛行的說法,說陛下是受天人之邀登上月宮,暢遊九天,不日就將歸位。老臣以為觀氣星象之說乃無稽之談,未曾取信。不過杜佗大人似是相當堅信這一說法。”

“他是該信。”劉病已笑瞭笑,從旁邊扯下一卷佈寫瞭幾個字塞到張皓明手中,然後沖他偷偷眨瞭眨眼,說道:“方才我已著人傳他入宮,你去將此書交予他。”

其實張皓明根本不知道上哪裡去找杜佗,但是他隱隱感到劉病已的意思隻是讓他找個借口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裝模作樣地諾瞭一聲,接下佈條就低著頭匆匆穿過幾人溜出瞭大殿。

樂陵侯史高從剛才起就一直覺得站在劉病已旁邊這個突兀出現的男人身形甚為眼熟,隻是站得遠,始終看不清他的臉。此刻借著機會匆匆一瞥,竟與故陽都侯有幾分相似,又回想起這兩個人剛才在殿上那一番眉來眼去,心中更是大怪,終於耐不住性子走上前去將手一拱接過話來:“臣鬥膽,想問陛下此次無故出宮的緣由。”

劉病已的目光重新轉回史高的方向,這一次他不再回避問題:“朕並非無故離宮,此前失蹤,實非我所能料。”

“莫非陛下失蹤另有隱情?”史高頓時警惕起來。

“樂陵侯莫要過慮。此行雖非我所能料,卻也算天意所向。”劉病已說道,“朕登臨前人聞所未聞之所,見過前人見所未見之事,對世事又有瞭一番新的領悟。”

“莫非……陛下果真如太常府所說,受邀登臨寒宮仙境?”史高大驚,當即把剛才那通腹誹都忘到瞭腦後,“天子登仙折返,此事曠古絕今,前所未有,臣這就召集史官,定將其事無巨細載入史冊,留供後人瞻仰。”

“不可。此事若是外洩,恐釀大禍,絕不可留下半分記錄。”劉病已正色道,“這便是我召集諸位及太子的緣由,這幾月內發生之事仍以‘天子病危’之名記載於史書,不可外露半句。”

“父皇。”太子猶豫片刻,“或許是兒臣多心,但父皇字字句句都似有蕭索離別之意,令兒臣不禁惶然。”

劉病已扯瞭扯嘴角,忽然將話題一轉指向瞭太子:“奭兒,同朕聊聊,做皇帝的感覺如何?”

太子大驚,他瞥瞭一眼站在一旁的蕭太傅,額頭上頓時冒出瞭層層冷汗:“父皇在上,兒臣怎敢稱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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