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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竹马(103)

作者:掉入轻舟 阅读记录


“那我的女兒呢?”許平君如夢初醒,她跌跌撞撞去抱那個尚在熟睡的嬰兒,“她長大以後也要經歷我經歷的這一切嗎?我不能把她一起帶走嗎?”

燕行嘆氣道:“她會因為她父兄的身份擁有比其他同齡女孩更好的生活,但也僅此而已瞭。”

許平君的眼裡湧出淚水,這一次她的語氣不再哀傷,而是充滿瞭被欺騙和背叛的憤懣:“難道出生在這裡就是我們的錯嗎?我們的女兒就註定要一代一代重複母親的命運嗎。如果你的神真有這麼大的能力,為什麼不能幹脆救瞭我們每一個人?”

燕行嘆瞭口氣:“巫神隻回應最強烈的召喚,這片土地上的太多受難者已經屈從於命運。走吧,我們的力量還太過於弱小,不足以動搖這片惡土的根基。”

許平君愣瞭愣,頹然地放下懷中的嬰兒:“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你已經對這個地方失望透頂,為何還要留下來。”燕行的目光難得流露出一絲驚詫,“你知不知道失去影子的人至多隻能在人間活十年。”

“十年……”許平君捂著臉笑起來,“十年足夠瞭,足夠瞭。”她忽然擡起頭直視燕行:“我做瞭太久的傀儡,都已經忘記自己身為皇後的本分瞭。皇後曾是天下之母,理應像皇帝關心著他的子民那樣照料和關切全天下女子的景況,可我們被束縛在深宮中,依附著丈夫和兒子生活,或是忍氣吞聲咽下苦難,或是將苦難化作最利的刀刃捅入姐妹同胞的心髒,這對天下女子來說算是一個什麼樣的榜樣啊。到瞭這一步,我們每一個妥協的人都是罪人。”

“可是你又能做什麼呢?”燕行反問她,“你隻是一個人。”

許平君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身扯下瞭床塌前用來收簾子的玉鈎:“我進宮之後才知道,像這樣的玉,隻要掌心大小一個就能換瞭農傢一年的口糧,有多少窮人傢的女孩正是為瞭一口薄糧才被傢人送走出嫁,為奴為婢,一生都蹉跎在方寸大小的院中。如果小小一塊玉就能將許多女子囚困一生,那我亦可用這小小一塊玉為她們紓困解難。”

燕行沉默片刻,忽然笑瞭笑,從懷中掏出一個鈴鐺遞到她手上:“你比我想象中要堅韌,看來我也無需再擔心你的前路瞭。戴上它,巫神的力量永遠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庇佑著你。”

許平君沖她感激地一笑,然後把玉和鈴鐺一起揣進懷中,轉身向門口走去。

“等等!”劉病已終於反應過來,他叫住她,扯下床頭掛著的另外幾個玉鈎,然後一股腦全部塞進她手裡:“拿著,用它去救人,救更多的人,是朕欠你們的。”

許平君擡起眼來看著劉病已。她像是完全變瞭一個人似的,溫順和恭謹從她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她看著劉病已不再像是一個妻子看著丈夫,或是一個皇後看著皇帝,千斤的重負從她身上卸下來,她沖劉病已笑瞭笑,然後頭也不回地跑瞭出去。

“多少帝王苦苦尋求一窺仙境,踏遍千山而不能得。”劉病已盯著那扇敞開的門發愣,“她明明有這樣的機會,卻寧可選擇留在人間。”

“你沒辦法讓一個人在理解瞭自身苦難的根源之後無動於衷。”張皓明輕嘆一口氣,“至少她終於有瞭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她找到瞭她的路,你們也是時候踏上新的旅途瞭。”燕行收回目光,她的瞳孔又重新變成瞭金色,“起點再會。”

“不是……你等等……什麼起點……”張皓明這才註意到剛剛才散去的那股濃霧又蔓延開來,他立刻想要抓住燕行,但那股濃霧已經迅速吞噬瞭他目光可及的一切。等到霧氣散去的時候,空蕩蕩的屋中隻剩下瞭他一個人。

時空交錯(上)

窗外已是傍晚。張皓明環顧四周,又再環顧一遍。屋子的擺設沒有任何變動,但已經蒙上瞭一層厚厚的灰塵。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和手上綁著止血的全新佈帶也都變得泛黃老舊,松松垮垮耷拉在他身上。所有東西就像是在一陣霧散去的時間裡被匆匆拉過瞭數十年的光陰,隻有他尚未愈合的傷口和胸口不再發燙的瓷瓶仍提示著他剛才發生一切的真實性。

劉病已、燕行、甚至是在床頭酣然熟睡的小公主都不知為何消失不見,被落單的恐懼湧上心頭,張皓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在屋子裡轉瞭兩圈,試圖找出任何能夠透露他現在所處時間點的線索,但是這間屋子像是已經被封瞭很長時間,所有痕跡都被打掃得幹幹凈凈。這時他想起被許平君拽下來的掛簾玉鈎,趕緊借瞭窗前漏進的餘光去瞧,發現那原先掛瞭玉鈎的位置空空蕩蕩,隻留有一個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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