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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劄记(7)

作者:行山坡 阅读记录


我那晚好像一直昏昏欲睡,半夢半醒和醉酒的效果是差不多的,我們說話最後變得像是夢話。天要微微亮的時候,我鼓起勇氣來握住她的手說:“我在找室友,安課長,你願意做我室友嗎?”她點頭之後,我就真正睡去瞭。

醒來的時候我在自己辦公室裡,小黃到我這來“慰問”我,他說我和安課長單獨待瞭一整個晚上還真是辛苦。我頂著黑眼圈苦笑瞭幾聲,我知道安蕭悄悄把我抱回來瞭,同時完全地隱瞞瞭這件事。那個夜晚被一雙無形的手翻過去,壓在二十二樓的縫隙裡瞭。

我和安蕭做起瞭室友,但我們應該不僅僅是室友的,潛意識的我早就把我們這段關系的走向想明白瞭,潛意識的她也是——否則我們不會在最最開始就心照不宣地選擇向所有人隱瞞。一切都很順利地進行著,那段時間我們愛上瞭看電影,我們窩在沙發上蓋著同一條毛毯,放恐怖片時我們離得最近、放愛情片時我們離得最遠。每一次、每一對主角接吻的時候我都會想到,我和安蕭真的不能隻是朋友,真的不能。我太想和她做那些事瞭,太想脫下她一身的西裝,摘掉她的耳環,想抱著她感受另一種夜晚,我渴望她那雙細長的手……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和她窩在同一條毛毯裡,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忍過瞭《愛在》三部曲,怎麼忍過瞭《泰坦尼克號》、《愛樂之城》……直到某一天,我們看起瞭《燃燒女子的肖像》,對,這是我們的開始。毛毯裡誰的手先觸碰到誰我已經記不清瞭,我隻記得我接吻的時候不敢睜眼,記得很重的喘息聲竟然是擁抱時就開始。我們倒在床上的時候電影似乎還放著,她撩開我的頭發問我:“劉譯,你缺女朋友嗎?”

我當然缺。

那晚也是一場冰雹,一場濕熱的、從客廳下到臥室的冰雹。

我們共同走向瞭這天,從此打開瞭這個城市的一個角落。那些日子真的太瘋狂瞭,工作什麼的統統不要再想。在樓道如果不出聲燈就不會亮,昏黑的門前我們誰也等不到鑰匙找到鎖眼。我們擁吻,沿著墻根一直到誰的腰撞到門把手。這時候才匆忙找出鑰匙來開門,關瞭門又是急不可耐地、誰把誰壓在門上。

這真的太瘋狂,我好像這才發現一種新的活法。我們在公司仍然是那副樣子,我們在會議上冷嘲熱諷,在業績上暗暗較勁,整個二十二樓都知道我們合不來,可誰知道這雙敲著鍵盤的手同樣熟練於解開我的紐扣?誰知道她擡手按控制器的動作也用來展開然後按住我?我們一定是這些辦公室的傳奇,壓在樓層縫隙裡的秘密真的太多太多瞭。

我深愛著每一場冰雹,我不知道安蕭怎麼想,可我忘不瞭那一天,忘不瞭伴著冰雹的雷聲。

想到這裡我才回神,早餐已經被我拿回辦公室,擺在我面前。我熱愛我現在的生活,對我們兩個出身並不好、努力瞭十多年也隻是爬上一個課長位置的人來說,生活好像是一種炙烤。但這樣的兩個人一旦牽起手來,這種炙烤就完全地不複存在瞭。

今天的冰雹下瞭一天——或許有些時間裡變成雨滴——晚上回傢我重新找出那條毛毯來:“看完‘燒女圖’挑戰,第三次。”

她看著我笑瞭:“所以是成功瞭你會更開心嗎?”

這話真的問到我瞭,我把電影調出來,坐在沙發上仰視她:“很難評……”

“難評嗎?”

她低頭親我,我立刻覺得不難評價瞭。

“別瞭別瞭,”我環著她的脖子說,“還是和你睡覺更開心點。”

我們還是沒能成功看完“燒女圖”,臥室安靜下來之後我睜著眼睛反省,我發現這不是燒女圖的問題,燒女圖是我們的開始,也是我們能相安無事地窩在一個毯子裡的結束。所以現在任何一個電影我們註定是看不完的——我們從那個階段走過來瞭,說是一種悲哀或者幸運,似乎都可以吧。



正晴天,萬裡無雲

秋天裡如果有一天豔陽高照,這天一定是不適合出門的。溫度讓人穿著風衣、大衣或者薄羽絨服,但你隨便在陽光下站一會兒就會發現溫度計就是在騙人。如果穿的是黑衣服就更慘,整個人好像在完美地吸收溫度,變成太陽下的犧牲品。

但我這個倒黴蛋,真就輪到這天出門瞭。王弦那個養老院絕不能僅僅賣這一輪養老險,萬事都講究可持續發展,她逮住的這頭肥羊更是如此。今天是那個養老院的開放日,我和王弦兩個人踏上瞭去月山的“旅程”。我有預感今天將是身心俱疲的一天,我們這一行的以前常被稱作“跑保險的”,這個“跑”字不無道理。隻是後來依托數字化經濟和線上交流的發展,更多的事能在線上完成瞭,但需要回歸本心去跑一跑的時候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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