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

林院长还在方才的拐角处等着，见到孟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孟夏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哑声道：“所以……您今天带我来的目的是什麽？”

院长回头看了孟夏一眼，并没有放慢步伐：“你的申调函长林那边已经接收了，资格审查已经初步通过了，你先把手头的课题加紧做完，下个月长林那边会派人来接你。但是不管怎麽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脚踏实地，把每一步都走稳当，重啓A538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的事，你还需要历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谢谢院长。”

孟夏又犹豫着问道：“那我母亲她……”

院长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她是现任国安局情报司第三支部部长，其他的就不必多问了，我也不清楚。”

孟夏张了张嘴，没再说什麽。

电梯上行的感觉不太美妙，有种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沉甸甸地淤在下肢，来自脚下的巨大推力使人难以逃离，隧道内的灯光被旋转的扇叶搅碎，伴着来自通风窗口的阵阵冷风灌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麽漫长，孟夏终于感觉到电梯正在缓慢的减速，直到“叮”的一声轻响，厚重的电梯门向两侧拉开，来□□灵湖面反射的阳光钻了进来，孟夏下意识地擡手挡了挡。

院长的脚步顿住，回头补充道：“她每次来这儿都要呆上一整天的，这次来她特意交代过，你不必多留，差不多了就滚回实验室……咳咳，抱歉，我应该把她的原话修饰一下。”

孟夏牵了牵嘴角：“好的，我这就回实验室，本来手上有三个课题，来之前刚做完一个，还剩的两个也都是些扫尾工作了，两周内我会把所有成果整理一遍交给您。”

院长点点头：“很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过你如果提前完成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批个假，好好放松一下。”

“知道的，谢谢院长……院长，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院长闻言有些惊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见过，确实见过，在你还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毕竟当时医生说你的逆行性遗忘主要是小时候的事记不清……对了，我已经联系到了一位脑科专家，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你休假期间抽空和陈莘笙一起让他给看看吧。”

……

上交医的一家附属医院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在一丝不茍地进行术前刷手，这个动作他进行过千百次，每个步骤都牢记于心，每次都和第一次一样一丝不茍。

然而就在这时，老教授突然一个惊天大喷嚏。

好嘛，重新再消毒一遍。

“李老，注意身体啊，刚听您打喷嚏来着，别是最近变天弄感冒了。”景秀将无影灯调到合适的角度和亮度，再次核对患者信息和手术器械。

李老皱了皱眉，声音虽然闷在厚厚的外科口罩里，但仍然很洪亮：“我身体好得很嘛，一準是有人想我了，这台做完我去给我孙女打个视频，刚多半是她念叨我呢。”

景秀笑了笑，将导管递给李老。

随着医学的发展，脑科手术并不总是需要大刀阔斧地开颅，比如这台垂体瘤切除术，就是走的鼻腔入路。

李老一边推进导管一边紧盯着显示屏中的画面，景秀则时刻注意着患者的各项生命指征。

“中心静脉压15，血压90、60，输液速度需要减慢。”景秀提醒道。

“嗯，输液减慢点……欸你来看，这个瘤子刚好被这根血管挡住了，”李老一边操作着手中的器械一边示意景秀看屏幕，“啧，不太好切。”

“我之前看到过国外的一个类似案例，当时他们是从这边绕，然后再从这里进，往回拐一下，”景秀指了指屏幕，“后来这篇case report还发到BMJ上了，患者预后还不错。”

李老笑了笑：“什麽弯弯绕绕，都是花花肠子，看我的……往后退一点，再从这边，呢，你看，这样不就好了？”

随着手术室中衆医护的齐声惊呼，一颗绿豆大小的垂体瘤被李老切下来放到袋子中，準备送病理科活检。

景秀长吁一口气，跟在李老身后出了手术室。

太惊险、太精彩了，方才李老的一番神操作就像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中的情节。

虽然景秀是李老的得意门生，但她一直搞不懂为什麽平常，端个保温杯都能颤颤巍巍地洒出点水来、耳背得人必须得怼着耳朵扯着嗓子喊的李老，一旦穿上白大褂，或者穿上手术服，就会跟换了跟人似的，手也不抖了、耳也不聋了，摇身一变就成了衆人钦佩不已的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