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油亮的黑皮鞋渐渐走近,然后停在我身前。我没有动,只是把头低得更厉害。这里根本没有我认识的人。现在走过来的这个人,应该是好奇吧。
“天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回家呢?这里小混混很多的,小心被欺负。”
我惊讶地抬头,刚好对上一双藏在眼镜后的带着好奇和判研之色的黑眸。
眼前的男人很年轻,眉毛很浓,鼻梁也很挺,嘴唇也很薄,我突然觉得他象极了一个人。
林老师。
而且他和林老师一样带了眼镜,只是比林老师更高更瘦,也更年轻。我忽然对眼前的男人声出一股莫名的好感。
“我没有地方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
“你没有家吗?”
“没有,”我心里的委屈不自觉地从声音中流露出来:“我是孤儿。”
是的,我只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孤儿。
“怎么说你没地方可去了?”男人颇为同情地道:“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如果你不嫌脏就先去我这里住一夜吧。”
我抬头看着他,同时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信任这个陌生人。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帮你。”男人对我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因为这个笑容,我相信他不是坏人。而且我现在又冷又饿,除了他,我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我站起来,仰头看着他:“不,我相信你。只是……要麻烦你了……”
“无所谓,我的房子还算宽敞,”他笑着拉住我的手:“只是有点乱,你可千万别介意。”
我苦笑,现在能有个栖身之处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哪里还有资格挑剔?
任由他拉住我的手,我跟着他沿着小巷子向前走。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使我不禁想起多年前林老师握住我的小手时的情形。我的脸悄悄地开始发热,心跳也变的剧烈了。
此刻的我就好象是偷到了糖果的小孩子,有着一种莫名的快乐与紧张。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低下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的眼睛顿时开始发热,只能告诉我叫幸儿,因为没有了父母,在家乡无法生活才来到城里寻条生路。
“幸儿?”男人有些奇怪:“你姓什么。”
“我姓林。”我不想和自己的以前扯上关系,就开始信口开河。“你呢?”我故意装做不经意地问:“你也姓林吗?”
——潜意识里,我认为他可能会和林老师有什么关系。他会不会是林老师的弟弟,所以才和他那么像。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姓林吗?”他好脾气地笑:“我姓沈,沈其俊。你可以叫我阿俊。”
原来他和林老师根本毫无关系,我有点失望。
他拉着我七拐八弯,终于到了一座略旧的楼房,然后一起上了六楼——也是最顶楼。后来我才知道顶楼的租金是最便宜的。
他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让我稍等一下,自己先进去。我听见他的脚步乱响,大概是在收拾房间。过了约5 分钟,他才拉开门说:“可以进来了。”
我跟着他走进房间,发现他的房子果然不算小,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许多完成的或未完成大大小小的画作,有人物肖像,有山水风景,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墙角处散乱地丢着几枝画笔,以及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地板的角落也扔了许多废纸,显然是刚刚扫过去的,大约是没画好才丢掉的画稿吧。
他的客厅很简陋,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很大的桌子和几把椅子,以及一台样式很旧的电视机以及一个很奇怪的小柜子。
门的对面是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的紧闭,另一个开了一条缝,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床,以及床上凌乱的被褥。
“你一定很饿是吧。”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里只有泡面。对了,冰箱里好象还有些蔬菜和鸡蛋,我去给你煮点泡面先将就一下吧。”他说完,走进里屋找了两包泡面出来,然后打开电视机旁那个柜子里取出几根青菜,然后到厨房笨手笨脚地捡捡洗了。我要去帮忙,但他坚决不让。我就在那里看着他开了火煮泡面。他大约经常吃这个的,煮得倒是很熟练。
我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肚子顿时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很快他把泡面端到桌子上,饿极了的我顾不得客气就狼吞虎咽起来。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再加上确实饿坏了,我的吃像一定相当不雅。
总之他看着就笑了:“你慢点吃,可别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