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无论多少怨愤挣扎，在祂面前都会变得格外弱小。

这就是天道。

洛川雪也不是第一次与祂谈话了，所以他也很平静：“我并不在意我自己的生死，你知道的。”

从最开始，也就是他作为魔主时，他想要活，也不是因为想让自己活，而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因为他，本该可以入轮回的那些“人”全部都会随他涅灭，他们享受了他的力量，也要得承担他的劫难。洛川雪不愿如此。

——是洛川雪，无论是洛雪还是洛川，都不能接受因为自己害得这麽多人就此消亡，无法再入轮回。

他们是一个人，就是彼此，同生共死，于他们而言没有什麽遗憾的。

天道自然知道：“这一遭你应当明白了。”

祂说：“你从前只会嘴上说说世间万物终有尽时、道法自然天道自有轮回，但如今你切身体会过了。”

洛川雪微怔：“…什麽？”

天道平静道：“天地间需要高悬的神明，公平地审判世间一切，如‘我’；也需要行走于人世间的神明，在悲欢离合中守护、维护这世间万物的运行，如你。你是魔神，亦是人神。”

“那是你的劫，也是你注定要受的磨难。”

“从你愿意舍弃神位的那一刻起，你就真正的成神了。”

第141章 141（二更）

洛川雪摘了药无忧要的那株雪莲后, 就回了小院。

他回来时，虽然没有什麽动静，但刚好遇上了茅临寂。

茅临寂如今眼睛看不见, 其他感官就总要敏锐些，加上修士就算不可视, 也总有些其他法子感知到人。

所以茅临寂微微偏头：“你去北境了？”

洛川雪身上带着风雪的气息, 还很浓郁。

“嗯。”

洛川雪没瞒着：“去拿了点东西。”

茅临寂点点头, 也没多问, 只是又说：“我今早起卦, 有客来访, 所以在这儿等着。”

他蹲坐在门口, 手里还拿了把瓜子，朝洛川雪递过去：“一起等？应该快到了。”

洛川雪没接，洛雠问他：“有客？”

茅临寂颔首：“我只算得来者并非不善，别的倒是算不出来，说明和你关系应该很深。”

他算和洛川雪相关的事, 总是很难算仔细，除非又窥天，但茅临寂的眼睛已经毁了，再窥天难度就大了。

和他关系很深？

洛川雪微怔，和洛雠对视一眼, 两人交叠的手同时擡起, 才起卦，就听见外头已然有了动静, 有人闯入了他的神识感知範围——

是老头子。

洛川雪和洛雠又放下手。

第一时间, 谁都没有言语。

还是茅临寂有所感：“…来了？你认识。”

洛川雪嗯了声，轻声跟他说：“你先进去吧, 我出去一趟。”

茅临寂：“好咧，俺老孙去也。”

他嘴里总是会冒出他们听不懂的话，洛川雪也习以为常。

茅临寂离开时，洛川雪和洛雠也再度出门。

没走多远，就在路上看见了老头子。

他还是和以前那般，但也好像又苍老了不少。洛川雪知道，是他的寿命尽了。

两相安静许久，任师道摸了摸鼻尖：“找个地方说话？”

洛川雪没有意见，于是他们便进了一旁的茶楼，任师道还要了最好的茶水和茶点，他还记得洛川雪喜欢吃什麽不喜欢吃什麽，特意叮嘱不要放芝麻和花生碎。

洛川雪眸色微动：“……你主动找我，是有事麽？”

任师道长长地嗯了声：“…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他低叹：“只是觉得，还得再来见你一面。”

洛川雪：“你阳寿将尽。”

任师道也不瞒着：“是啊。”

他语气很轻松：“活了这麽些时日，也活够了，你不必担心。”

“我没担心。”洛雠淡淡：“你又不是受伤活不久，而是大限将至。”

人命终有尽时，任师道死后会入轮回，有新的人生。世间许多生灵皆是如此，洛川雪明白，所以洛雠自然也清楚。哪怕任师道轮回后不会记得他，可不代表他们不会重逢。

任师道笑：“你这麽说，我就彻底放心。”

洛川雪：“你不担心我之后的事？”

“这有什麽好担心的。”任师道慢悠悠道：“我相信你。”

洛川雪微顿，又听任师道笑了下，继续说：“而且如今你已有了一帮很好的朋友，不是麽？”

洛川雪走了几秒的神。

他想起自己少时，有一次闷闷不乐地在院中练剑，出去打了酒和烧鹅的任师道回来，让他来吃鹅腿，他都没有动。

于是任师道就用小石头丢他脑袋，被他一剑劈了，还笑着说：“呦，如今反应倒是越来越快了，看样子今日身上是能少些淤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