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实在无法忍受时，我会暂时离开他的大脑，飞到窗户外面的树枝上，再轻轻落到地上被人踩踏过的红玫瑰，这种行为很危险，我不能离开太久或者太远，否则我会受到伤害。

比如我刚落到玫瑰上面就差点被一双大脚踩扁，我吓得赶紧回到常飞大脑，他刚好喝完鱼汤。

我侥幸躲过一劫，开心的在常飞大脑里唱歌，我唱歌很好听，可惜没人听见。常飞和林木都是二中的老师。林木出国前负责音乐课，她的音乐还获过奖。而常飞什麽都要教，数学物理地理，不过他的课很少，有时候一个星期都没有课，但他还是要待在学校，偶尔帮忙处理一些杂事。

常飞在学校的时候我一般都会睡觉，我不喜欢学校。我睡醒的时候常飞站在教学楼走廊上，前面有个女学生趴在教室后窗看得很认真，她身上不是二中校服，而且她长得也比高中生稚嫩。

常飞走到女学生旁边：“在看什麽？”

常飞声音特别打动人心，有时候我会忌妒常飞这副令人信任的嗓子。

常飞已经很小声，但女学生还是被他吓一跳，怯生生回答：“看林老师。”

常飞继续问女学生：“你找林老师有什麽事情吗？”

女学生红着脸回答：“我之前在杂志上见过林老师的照片，我就想看看。”女学生说完从常飞身侧跑走了。

像这种偷看林木的外校学生经常有，学校除了口头警告和加强校门管控也没有其他办法。

林木正在讲课，她的声音很干净，红玫瑰像一簇燃烧的火焰紧紧跟着她。黑板上有三条长短不齐带有箭头的白线。第一条白线两端的箭头开口朝内，中间的白线两端箭头开口朝外，最后一条白线的开口一端朝内一端朝外。

林木问学生那条线最长。

当所有学生一致选择中间箭头开口朝外的白线，林木告诉学生们三条线都是同等长度。

她向同学们解释：“我们观察物体时，当物体受到行、光、色的干扰就会让我们産生与实际相反的误差，这种误差被称为错觉。缪勒-莱尔错觉属于长度错觉，是几何视错觉的一种，让原本等长的线条在特定条件下让人産生与实际相反的错觉。错觉可以将客观事物扭曲成与实际完全相反的事物。”

有个学生问她：“物体包括人类吗？”

林木回答他：“当然啦，只要符合特定条件，相似度可达99%。”

即便双胞胎也有着细微差别，相似度达到99%，意味着完整複制出另一个自己，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我当然不会相信，不过还是有学生追问林木剩下的1%破绽，林木刚要回答下课铃声就响起来，同学们蜂拥而出，林木擦掉黑板上的白线，注意到教室外面的我和常飞。我的脸突然发烫，用人类的寿命计算，我不过是个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被女性，尤其还是漂亮女性用深情的目光注视，我当然会害羞，可是我讨厌害羞的自己。

我多希望自己能像常飞一样，自信大方地朝她挥手。

林木晚上还有课，常飞只好先回家，他在沙发上等林木的时候睡着了，我也闭上眼睛準备小眯一会。我被电视机的声音吵醒，没多久，常飞也醒了。窗帘被放下，客厅只有电视机投射出的蓝色荧光。林木被笼罩在冰冷的蓝色光芒中，瞳孔闪烁的光亮跟随电视画面变化强弱。

电视上播报的是鹤港本地一则新闻，通往港口的资建路因为昨晚雷击导致交通电子设备损坏，画面停留在几个交警前后维持车流秩序的一幕。鹤港出售的水産必须通过港口运往各地，车流量极大，果然没几分钟，电视画面迅速切换到前方两辆相撞的小货车。

我看到电视上的年轻女记者脸上露出恐慌，其中一辆小货车因为剧烈撞击导致油箱裂开，车厢底部火花四溅，场面很惊险，常飞紧张地坐起来，他一动，林木立即转头看向他，轻轻叹息：“真让人担心，这条路对鹤港至关重要。”

常飞安慰她这条路肯定就能很快修好。

A

直到入夏这条对鹤港至关重要的路还是没有修好。

鹤港开始连绵不断的风雨季，市区能嗅到从港口吹来的腥风，常飞和林木去参加聚会，我本来很困，可是听到有聚会后兴奋得完全睡不着，从来没有人邀请我参加聚会。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零星的雨点从车窗飘进车内，常飞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林木身上。林木望着窗外，她洁白的侧脸散发出属于少女的青春气息。我们三个被同一个地方吸引，那是一座钟楼，鹤港的标志，传闻建筑师是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欧洲人，顶端的金属圆盘淩驾所有高楼之上，上面的时针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