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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度(8)

作者:怪物物 阅读记录


A

我叫A,这只是一个临时称呼。我今年十七岁,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固定形态。我可以成为一切,飞翔的雀鸟,叶尖的露珠,不过雀鸟被老鹰捕食,露珠会蒸发在阳光下,我还是喜欢寄宿在人类大脑里。

人类大脑很安全,有坚硬的头骨,还有从心髒源源不断供给的养分。

我的宿主叫常飞,他是一个老师。常飞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通常都安静待在他大脑里睡觉,无聊的时候我会借用他的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常飞有一个未婚妻。今天是他未婚妻回国的日子,一大早我被他吵得没有一点睡意。

我用常飞的眼睛看他忙来忙去,又是扫地又是擦桌子,打扫干净后,他站在阳台手里提着垃圾,玻璃窗映出他一张笑脸。

常飞提前半小时抵达机场,我们等在出站口对面,车流拥挤,人来人往。半个小时后,我感知常飞的大脑兴奋起来,他举起右臂用力挥舞,大声朝对面呼喊。

我看到她了。

她洁白的像颗珍珠,她朝我们微笑,是一个真正的天使。

常飞叫她林木。

我们沿着绿化带走回停车场,常飞和林木亲昵地贴在一起,两侧金属墙面折射出五彩强光,我差点晕过去。

上车后,常飞低头亲吻林木,我害羞地闭上眼。林木乌黑的发尾绑着一朵红花,盛放浓烈。常飞一直盯着那朵玫瑰左看右看,林木问他好不好看。

常飞说好看。

我觉得红色一点都不适合林木那张纯洁的脸。

车子开上高桥,林木打开车窗,身体侧向窗外观望水面夕阳。霞光如同奶油融化在水里,海鸥飞过漆黑的车顶伸展翅膀撞入梦幻的奶油世界。

上升,降落,上升,降落,反反複複。

我听她说:“真美啊。”

鹤港每年9月份会有大批迁徙的鹤在港口短暂停留,许多游客慕名而来,最高兴的还是当地渔夫,往年卖不动的海産品,在9月供不应求。

3月初便有渔夫陆陆续续下海,将新鲜的鱼虾做成干货出售,我们遇到个出船回来的渔夫,他手里的网兜破了,鱼全部蹦到路面,常飞把车停到一旁下车帮渔夫捡鱼。

我讨厌鱼。

常飞抓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鱼尾甩我们一脸海水,我恶心得干呕,可是我无法阻止他。鱼鳍十分锋利,稍不注意就会割破手指,我真怕常飞割破自己的手指头,毕竟伤口感染会侵蚀大脑。

捡完鱼,渔夫感激地向常飞道谢,从我的视角看渔夫同样也在跟我道谢,我没有常飞谦虚,我得意地扬起嘴角,而常飞只是腼腆地说不用客气。

林木很喜欢鹤港一家叫柞木的餐厅,因为这家餐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借用常飞的眼睛仔细观察过这扇玻璃,有小指那麽厚,雨点像瀑布挂在上面,除此之外没有什麽特别。

常飞也不理解,他问林木为什麽喜欢这里。

林木一边用叉子搅拌蔬菜一边解释:“一边是属于我的世界,一边是不属于我的世界。”

我没有听懂,而常飞认真喝着碗里的蘑菇汤,估计他也没懂。

常飞小区里种了很多红玫瑰,林木说她头上的红花也是红玫瑰,可我听常飞抱怨过为什麽她头上的红玫瑰和小区里的红玫瑰香味不同。我们踩着满地的红色花朵走进小区,我感觉常飞开门的手紧张地发抖,他像拆一枚炸弹,慢吞吞打开门,转身朝门口的林木张开双臂,眼含热泪说:“欢迎回家。”

透过常飞那双朦胧的泪眼,我看见林木低头注视着自己犹如花朵一样的漂亮鞋尖迈出第一步,表情认真得像在举行一场盛大仪式。

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林木穿着睡衣在阳台,她养了很多植物,有绣球、繁星花、雾松………常飞喜欢在她浇花的时候偷偷从后面吓她,他抱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下巴蹭她头顶,他们两个人的衣服经常被水弄湿。

明明都湿透了,他们却一直在笑。

我不懂。

等到常飞和林木睡着,我偷偷离开常飞大脑来到阳台,我学他们的样子弄湿自己,我从头到脚都湿了,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反倒从水光中看到自己令人厌恶的阴郁模样。

林木每周六都会熬一次鱼汤。先将鱼鳃切除,沖洗血水后再撕掉鱼肚里的黑膜,刮净鱼身的粘液。虽然林木处理得很仔细,但揭开锅盖的一瞬间,腥臭味仍漫延整间客厅,常飞从房间出来走到厨房,他馋得吞咽口水,而我一直干呕。

即便我再抗拒,也无法阻止那腥臭的液体进入常飞嘴巴流进他的肠胃。我寄宿常飞大脑,却无法控制他的思想和行为,我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我靠他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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