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见见不就记得了。”

赵慧莲详述道：“那姑娘也是我们村的，跟你一样，都是96年的，我看过照片，人长得蛮漂亮的，工作又这麽体面。”

“她之前一直在别的城市，这个月要调去中临，这你肯定有空吧，我把人约出来，你去看看，说不定就跟你合得来……”

“妈。”钟望星心力交瘁道：“你相中人家，人家未必会相中我。”

他是母亲心中那个钟望星的赝品，难堪鑒定的赝品。

手机里亲切的乡音沉吟不语，叹息说：“每次跟你说对象你就是这句话。”

“妈……”

赵慧莲嗒然道：“是我们拖累你了，想给你找一个好姑娘，家里又不争气，乡沟沟，老房子，只有这个条件。”

“但你别担心，你每个月给我们打的钱我都帮你存起来了，一毛没动……”

“钱你们没花？”

钟望星有些急了，老家的经济情况有多拮据他太清楚了，“不花钱你们吃什麽用什麽啊？家里就你和奶奶，奶奶一腿的风湿一身的老年病，你又要照顾她，要给她买药，你们哪来的生活来源？为什麽不用我给的钱？”

“那还不都是为了你嘛。”赵慧莲语重心沉道。

钟望星再回不上什麽。

这句他听过无数遍的话就像是世界的终极，任何疑惑任何不解都可以用这个终极来解答。

噢，原来是因为他呀。

原来，又是因为他。

“我们都吃苦大半辈子了，也这麽过来了，再苦几年也没什麽，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再说哪里没有生活来源了，你奶奶又不用每时每刻都要我看着，我做好一天的饭菜，还是能到镇上厂里去上班啊，发的钱也够我们俩穿用了，吃不就吃地里种的就行了，哪那麽多讲究。”

钟望星久久沉默，赵慧莲：“喂？喂崽你在听吗？”

钟望星嗯了一声表示在听，“相亲的事以后再说吧，最近店里很忙，这个月抽不开身，改天再回去看你和奶奶。钱你别再攒了，我就算真要娶媳妇，彩礼也该我自己想办法，我不是小孩子了。”

“什麽不是小孩，你多大都是我崽。这事我不逼你，你又不是女人，年龄一到那就没人要……

“妈。”钟望星肃声道：“别这麽说。”

赵慧莲宠溺地妥协：“行行行，那你上下班要注意安全，别累着自己，回回见你都不长肉。”

“好。”

等赵慧莲挂断通讯，钟望星从他灰败的现状中苏醒。

他太得意忘形了。

母亲给他介绍的那些优秀的女孩他配不上，那许愿，他就配得上了吗？

他这几天，都在干什麽？

占用许愿的时间，心安理得地接纳他无偿的照护，日日让他泡在自己莫须有的负能量里。

许愿凭什麽要做这些？

他担心拖垮那些女孩子，为什麽就不担心拖垮许愿？就凭许愿的喜欢和一句赦免的没关系吗？

他该拿回许愿探病的电梯卡，可许蔚然那边很需要许愿，中午送饭时没停留一会就被小孩手机召唤。

“哥没走，哥就来，你不準吵啊……好，五分钟，五分钟你哥我就飞上来……嗯，等下就见。”

按掉电话，许愿忙不叠要去赶那五分钟的电梯，“哥，我……”

“我都听到了。”钟望星说：“你去吧，我这自己能行，你少跑几趟。”

“没事，许蔚然麻醉醒了我就来看你，下午的治疗也不能消极怠工啊。”

眼见着许愿即将拐出病房，钟望星叫住他：“许愿。”

“啊？”许愿回头。

把电梯卡还给慕川，不要再管他了。

该不该在这种关头说？

许愿望向他的明眸里闪着银河一般璀璨的亮，使他千古一辙地败下阵：“没，会顺利的，手术。”

“当然。”许愿返回道：“不过哥，你怪里怪气的，在想什麽？”

“哪怪？我吃饭能想什麽？”

许愿无限挨近椅上的钟望星：“真的？”

钟望星一躲再躲的样子就差喊一句救命了，说话磕绊道：“真的，你、你别贴过来了，五分钟快到了啊。”

许愿缕析一番他的表情，直起腰给钟望星一点自由空间，“哥想蒙混过关，回来我有得是办法，走啦。”

公务繁忙的许愿离开病房后半晌，钟望星哭笑不得地自说道：“跟个山大王一样。”

许蔚然的手术开始前一个小时，他那位真正公务繁忙的亲生父亲也来了。

手术室外，许愿插足进两人还在僵化中的夫妻关系中，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地坐在等候区，浑然不觉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