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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树的你(109)
作者:于悬 阅读记录
三伏天的烈阳毒辣得不讲一点情面,钟望星束起颈后的黑发,让出林荫道的靠里一半,随后马上被许愿挤进。
路过一家早餐店,许愿破冰问道:“哥,你吃早餐没?”
“你觉得呢?”
许愿无疑问了一个送命题,暗暗懊悔,吞下邀请钟望星去吃嗦粉的话,听他说起今早的惊心动魄:“我接到林琼华电话的时候人还是木的,衣服都来不及换,还吃早餐?”
钟望星在睡衣方面没那麽讲究,是件舒适的衣服就能套着入睡,所以他现下以一身松垮干净的短袖长裤走在街上,也没人能看出半分匆忙和不得体。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许愿在派出所里说完,出了派出所还要挂在嘴边。
钟望星没接受他的道歉:“我叫林琼华跟你说别动手,她没告诉你吗?”
许愿声息更小了,像树枝上的蝉鸣:“……说了。”
“说了你还……”钟望星拧起眉,又怕自己的表情太严肃,垂头稳了一会,才擡眼心有余悸道:“你知不知道那锁的重量是能砸死人的?”
钟望星一不走,许愿也停下,老实巴交地给他训:“如果你今天砸下去了,你有想过会有什麽后果吗?”
钟望星太后怕了,宣洩时就收不住力,语调难免不冷静:“你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打手的,王誉要骂就让他骂啊,我都不在意你……”
“我就是在意!”被压制的许愿猝然屡教不改地顶撞出声。
钟望星猛地怔住,对上许愿偏执且纯粹的双眸。
和握着那把锁时的感受相同,没有原由,许愿顶撞钟望星的话完全出自于不可逆转的本能。
连钟望星也掰不过来的本能。
“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有本事就不要让我听到,听到就不可能算了。”
“什麽人都一样,谁拦都一样,报多少次警也都一样!”
字字执拗,重撞上逃避的石礁,溅起泧漷的无策慌乱。
终于,浪势即将没顶,钟望星觉得窒息地嘶喊道:“许愿!”
许愿根本没有悔过。
那样会葬送自己未来的事,他竟然,还敢干!
钟望星被许愿重如千斤的感情逼到死角,退无可退。
有另一个自己就在此时趁机夺走他情绪的控制权,将他层层围困。
紧张,恐慌,焦虑,无法承受,担心辜负。
好多好多的负面消极像无数面摔碎了就只会分裂更多的镜子,最终映射出一个懦弱的钟望星。
迟早有一天,许愿会跨越层层镜面,得见其中的人,并不值得如此。
与其那样,还不如及时止损。
“许愿。”钟望星说:“你以后,不要再来店里了。”
寸步不让的倔强瞬时偃旗息鼓,变得懵怔。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许愿像是失去了语言和思辨能力,听不懂,说不出。
他费力挣扎出声带间的阻力,喃语着:“……什麽?”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马路拐角处开出一辆喷撒着降温水雾的雾炮车。
震耳欲聋的噪音强势盖过许愿的低语,在钟望星眼中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唇语。
赶不上破解唇语,钟望星一把将许愿拉进怀,用臂弯和覆盖在他头顶的手掌为其撑起一把伞。
聒噪的雾炮车从他们身边缓慢驶过,凉爽水汽在盛暑高空喷射绽开,飘撒而下,化作一片轻薄的雾,落在一个拥抱上。
因为在钟望星揽过许愿的一瞬间,许愿也几乎条件反射地伸手圈住了他。
这世上怎麽会有钟望星这类人呢?他缩在钟望星温热的胸膛里想。
明明才说完要推开他,又会这麽轻易的不忍心,拥上来选择保护。
雾炮车由近至远,周身空气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钟望星放下手臂,撤步想要退开,退不动,许愿抱得太紧了。
“许愿,松手。”
钟望星一手推着他的肩膀,另一只够到背后去找许愿的双手,却摸到两只十指紧扣在一起的手,指节卷曲相锁,给钟望星的腰打了个死结。
随便他往哪边扯,注定都是扯得动,但扯不开。
钟望星在不伤到许愿的前提下试了几次,无果,垂首低眸道:“这是在大街上,你别闹了。”
然而,老天爷都在帮助许愿。
卡在这麽个不上不下的上午,城市里的人要麽没起要麽在上班,要麽就是怕晒茍在家里,街上根本就找不出几个人。
许愿占据天时地利,更加为所欲为,就是不撒手,打破砂锅问到底:“哥,你让我不要再去店里,是要辞退我吗?”
他知道,如果自己是放开钟望星问的这句话,他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