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望星被禁锢着，不抵抗地反问道：“许愿，你其实是不需要这份工资的吧？”

“没有啊……”许愿茫然否认。

钟望星不再相信：“你很优秀，一张画稿的价值就能超过紫薇一个月的工资，真的没必要窝缩在我这。”

他感觉到，在戳穿许愿经济实力货不对板的那一刻，腰间的力度松懈许多，他一点一点摘下许愿的手，说：“或许，是没必要来我这。”

这些揣想，从他在许愿手机里看到那条询问稿价的私信开始，就一直存在。

“你不是专业一塌糊涂，不是找不到工作，不是画Q版赚什麽车马费，你从来没有过这些困扰。”

“相反，你是来了青山不语后，才给自己找了很多麻烦。记配方，干你不擅长的工作，每天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客人纠缠，没时间画稿，被蒸汽机烫伤拿画笔的手……”

还有最要命的这一次，很多很多，穷举不尽，连钟望星自己都替许愿觉得累。

故而，他也擅自替许愿做了决定。

“许愿，你别再继续了，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许愿顾不及去回忆自己何时掉的人设，脑子被糊住了，只有一个问题，紧抓不放。

别再继续什麽？

别再来上班？还是，别再继续喜欢你？

他没能问出口，红着眼看钟望星逃走了，搭上公交就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

路过半空中一座弯弯的彩色小桥。

原来，雾炮车经过时，是有给他们留下彩虹的。

只是钟望星丢下他了，彩虹，也就很淡了。

血氧仪

商业配套齐全的写字楼下，许愿坐在设计成不规则异形的树池花坛边，盯着不远处的旋转门发了一会呆，行尸走肉地给余子絮打去电话：“喂，你吃饭没……那你下来吧，我在你公司楼下……嗯。”

半晌，匀速运转的旋转门转出一个拿着手机眯眼找人的余子絮。

左右扫视一圈，寻到了树荫下那萎靡不振的一坨，他晃悠过去，不着四六道：“大老远跑这来数蚂蚁呢？”

许愿顺着踩进他视野的帆布鞋擡起头，给余子絮亮出一副哭丧着的脸：“你中午不会也吃沙县吧？”

“那多奢侈啊。”余子絮点开微信，显示出他直逼两位数的三位数余额，大言不惭道：“看到没有，巨款，够请你吃盒泡面了，走走走。”

勾起许愿的手臂把人提起，余子絮领他去了便利店。

余子絮那点一临近发薪日就岌岌可危的全身家当许愿终究没忍心雪上加霜，付了两瓶冰可乐的钱拎着坐到客休区，余子絮都动起叉子了。

便利店的门铃随着客人的进出来来回回响了好几次，余子絮等不耐烦了，问：“我待会可就要上去了，你确定你不说？”

上班时间穿着一身工装来找他吃午饭，不是有事就是有事。

许愿来就是找人听他倒苦水的，简而意赅道：“我被开除了。”

“嗯？”

余子絮要一口嗦完的泡面被硬生生咬断了，知道开除这种事只有一个人做得了主，神情从震惊转为同情的试探：“钟望星说的啊？”

许愿立马丢下叉子，脸已经垮到极限了，用实际行动证明余子絮真相了。

“好好好，懂了懂了。”

余子絮给他拧开可乐呈上去，以示安抚，又问：“你不是说他说不出叫人卷铺盖走人的话吗？怎麽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他知道我骗他了，叫我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森麽东西？”

余子絮对这个辞退理由前所未闻，“哪有人开除员工是因为员工太出色的？他怕你功高盖主篡位夺权啊？”

“钟望星就是这样。”许愿说：“他对别人的好永远跟不要钱一样，撒出去就撒出去了。可一旦有人对他好，他恨不能拿个本子一笔一笔记着，还想着回礼，如果遇上他回不起的，他就会给你退回来，然后把自己也缩回壳里，就好像……他这个人多不值当似的。”

“也没有……”

“我不是他朋友？”许愿自说自话地掐断余子絮的发言，发洩似的接连问着：“我不是他同事？我对他好，不正常、不应该吗？他就非要把我当外人。”

脑海里又浮现出钟望星登上公交车远去的画面，在钟望星面前不敢表露出来的委屈和不解越说越来劲，也不管到底有理没理。

“王誉那件事他也自己扛着，都被骂得里外不是人了他还忍，他是戒过毒吗？至于对我那麽兇？”

余子絮听到后面已放弃插话，等他说完气话才问：“你这些话敢当着他面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