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杀死一只无脚鸟(55)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从小,他的父母就像两个“摄像头”一样,前后跟着他,审视他的言语,纠正他的行为。
即便如此,羽冬还是很为自己变得“更好”后,父母脸上挂起来的笑容感到由衷地开心,因为通过他的努力,他的父母确实变得更快乐了,他们还会在外人面前夸起自己,说自己的儿就是这麽的优秀,那个骄傲的样子,羽冬每次都会为此沦陷。
羽冬自认为自己只要永远这麽努力,这麽“燃烧”下去,他们会一直开心的,他的家也会因为他的耐力经营,而变得更温馨更温暖。
有付出,才有收获,不是吗?
直到自己查出绝症之前,他都是这麽认为的。
羽冬一直没敢告诉爸妈自己得了绝症,更别说敢告诉春天了,他谁都不敢告诉。
当然,羽冬认为,这不是敢不敢告诉的问题,他觉得,这只是他匆忙的日子突然因为一件事暂停了而已,他从一个疲于奔命的“小人”,被老天爷突然点了暂停。
告诉别人这件事,只会让这个世界再次慌乱起来。
放在之前,辞掉工作后的那种海水淹没一样的“无所事事”,肯定会让羽冬感到深深地愧疚,没有人允许他停下来,他必须把自己不当人,完成所有人的指标,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但是现在,他可以安慰自己了。
因为,他是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绝症的病人,命不久矣。
世界的嘈杂褪去,唯有空寂属于他一个人独享。
无所事事的“愧疚”爬过的地方还在发痒,羽冬也时不时在想,“绝症”是不是只是一个自己逃避工作、逃避责任而臆想的借口,是不是只是另一个自己和医生串通好了,而编织的恶心的谎言,自己是不是应该爬起来,和医生揭穿这个谎言,然后和老板道歉,和父母道歉,检举自己的懈怠,然后重新让生活回归正轨。
直到腐烂的□□把巨大的劳累感渗透四肢百骸,他头疼欲裂地昏睡过去,再被窗户在杀进来的太阳光刺醒,丧失时间感,甚至丧失了感觉痛苦的能力,他才深深地意识到,这是真的,这可能不是暂停键,这是倒计时,他生命的倒计时。
他瘫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感觉没有工作的日子真是没劲儿,就这麽躺着,只有眼睛睁着,就这麽躺着,心髒在胸腔里静静地跳动,毫无用处地跳动,还不如不跳,他就这麽躺着,一起来就头晕,他就这麽躺着。
还不如直接死了。
既然是“绝症”,为什麽不直接死了,那样多好,无所事事的日子比死了还难受,他坚决不会把绝症的事告诉别人的,这样的话,他还能躺在一片无所事事里无所事事着,如果告诉了别人,让别人为他忙进忙出,独留他一个人在一片匆忙之间无所事事着,那他生不如死。
头晕是绝症的并发症,像是绝症的背景音乐,跑了全场。
身体腐烂病变如此,羽冬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断木继续抽芽的沖动的,这让他在一个状态不错的晚上,从床上爬起来,裹着羊毛大衣,出了门。
也就是在这一股“沖动”下,他碰到了春天。
或者说,春天就是这股“沖动”本身。他纯粹,活泼,心大,不见外,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惯常用俏皮之中带点挑逗的动作。
春天把他一把拉进了heartloss。
羽冬平时是坚决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就算酒他都很少喝。
没有结果的情感社交没有任何的意义,酒精只会麻痹人的神经更是毫无章法,他是极简主义的精英,追求的是权威的满足,或者说,让权威满足。他自己本身是人是狗,都无所谓,反正都得在最后变成一颗有用的精密零件。
而春天呢,他是热情的,甚至是来者不拒的,如果没生病之前,羽冬一定看不到这种人的,因为生病而和工作失去连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是有“纯粹”的人的。
原始欲望占大多数的人。这些人满足于简单的快乐,简单的色彩,简单的生命,他们简单到庸俗,但却让羽冬欲罢不能。他迫切,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些简单的东西。
但是,春天从家里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分开的时间有点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羽冬的情况日渐恶化了,一些不知名的激素影响了心情。羽冬总感觉自己从春天的眼睛里看到了什麽变质的东西。
春天不再简单了。他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机械地,笨拙地,强装镇定的普通人,而已。
或许,春天他一直就是这样,只是羽冬管中窥豹,看到了一点,就妄自给他的全部下了定义。
上一篇:星际相亲APP
下一篇:某海神与某茅山道士的日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