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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244)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他好奇的时候,扯开看过。

爷爷想要小便的尿壶,但是却不好意思开口讲,就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动静,小徐树励当然听到了,但是歪歪脑袋没听懂爷爷到底想干什麽,就没管。

接着,小徐树励就被一声橐橐的巨大碰撞声,吓得一激灵,还有瓷碗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小徐树励跑出去看,声音是从爷爷在的房间传出来,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嗖的一声,一把红色的剪刀飞了出来,闪着寒光。

Duang的一声,那把剪刀戏剧性地,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擦着小徐树励的脸过去的,带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差点没直接摘掉小徐树励的一只耳朵,当“过路费”。

徐树励记得,自己的心髒当时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直接抛弃他跑了。

爷爷在房间里听见了他的惊呼声,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呜呜地叫他:“小树啊........小树啊.......”

声音很轻,气若游丝的,和刚才扔剪刀的完全不像一个人似的。

小徐树励挪到爷爷的房间门口,轻轻推来一条门缝。

爷爷屋里没有掌灯,屋外的光线穿过窄窄的门缝割进去,直直地劈在爷爷的一只眼睛上。

老人的眼睛是黄澄澄的,没有一点亮光。

让小徐树励想起,生扣橙子皮后,被染黄的手指肚,是死皮被染成枯叶颜色的样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生趣”,可言。

爷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脖子僵硬地梗着,眼睛瞪得大大,露着害怕死神到来的警惕,但是,身体蛄蛹的动作却细细碎碎,像是要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偷偷藏在枕头底下,不让带他走的阴差发现似的。

爷爷躺在他小时候躺过的二层床的下铺。

双层床窄窄的两片,二层堆满了杂物,重重地压下来。

中间的楼梯上缠满了布条。

爷爷久病卧床,有时候疼得不想动弹,腿上的肌肉都萎缩了,肉软得感觉用力一捏全是水,没有一点实质了,和蛞蝓一样,化了水,就一点也不剩下了,皮肤皱皱巴巴,只剩一层薄薄的油皮,吊住水一样的血肉,挂在还有点重量的骨头架子上,身上的皮稍微一擦就是一片呼呼啦啦的血。

徐国祥有一次给爷爷擦身体,爷爷疼得嗷嗷叫,他烦得心火腾腾燃烧,心想,擦个身体能有多疼,真是矫情,给他擦洗干净,还惹上罪了??!!真是没个好了!!

结果,徐国祥手上力道一大,直接把爷爷的腿擦掉了一块皮,给他吓了一跳,之后,每次有别人来看爷爷,徐国祥都要嘟囔几句,左右意思不过:不是他的过错,他一点力气没使,就那麽,擦破了。

不过,爷爷到底是迟钝了,擦洗的时候嗷嗷喊疼,真擦出血了,竟然一声也没吭,擦破皮的腿也只是血肉模糊的,看起来吓人,血在爷爷的身体里也懒得往外流了,毛楞楞的一块,覆盖在皮肉上,不碰就染不上红。

逼仄的小屋,散发出浓郁的老人身上的腐朽味,那段时间,张凤慧老说家里有一股尿骚味。

但是,小徐树励却不觉得,他觉得,那就是老人身上的“腐朽味”,臭不至于,骚也不至于,就是,有点酸,有点苦,是一种匍匐在泥土上、低声下气的卑微的味道,带着向过去一切的“求饶声”。

小徐树励觉得爷爷的样子又可怜又骇人,小声地叫他:“爷爷......”

爷爷扯扯嘴角,开始谄媚地要求他:“好小树,给爷爷那个尿壶吧,爷爷憋不住了,弄在被子上,你爸又得吼我。”

爷爷:“好孙儿,帮帮爷爷,爷爷还给你买过好吃的呢,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小徐树励赶紧去端尿壶去了。

徐树励向来对这种有迹可循、有来有往的“请求”,毫无招架。

徐树励曾经发过誓,他将来老了,一定不要变成爷爷这种卑微的样子,“尊严”像踩脚垫一样,被人随意堆在门口,毫无怜悯之心地肆意践踏,踢来踢去。

刻进骨血里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即便有那个改掉的“心”,也得时时把这颗“心”吊起来,才能一点一点地努力更正。

如果,某一天,当这个人不需要调动这颗“心”,就已经不重複之前根深蒂固的“习惯”了,那麽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个“习惯”适用的外界环境不存在了,就比如,徐树励已经过上了不需要赶时间的清閑生活,他有大把大把的空閑时间,来照顾自己,让自己心情愉悦,身体健康。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

蒲钰记忆中,徐树励早上喝粥的动态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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