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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225)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是苗苗。

徐树励刚想说点什麽,却又住了嘴。

拧开了两个燃气竈,两只锅双管齐下,徐树励继续做他的酱汁和玉子烧。

徐月梢脸色阴沉,两只眼睛下是浓浓的黑眼圈儿,她把苗苗放在餐桌上的时候,擡头看了哥哥一眼,但是哥哥却没有理她,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

放在平时,哥哥肯定一把拉开玻璃门,开始嚷嚷她:“徐月梢!你把什麽东西放在餐桌上!髒不髒!?”

徐月梢落寞地垂下眼,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喝,又慢腾腾地回了卧室。

徐树励再转头看时候,徐月梢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厨房玻璃门传出来的蹭蹭蹭地挠门声。

低头一看,苗苗在挠门。

徐树励拿锅铲对着它,小声道:“别吵,一会儿给你倒粮吃。”

苗苗细细地嚎了几声,表示抗议。

徐树励只好蹲下来,隔着玻璃敲敲它,道:“乖啊!”

苗苗这才拖着尾巴,在玻璃门边,找了个清閑地方,一边蜷着去了。

等到徐树励盛好妹妹的饭,刚準备去叫徐月梢起床,徐月梢就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已经洗漱整齐,扎好头发。

徐月梢低着头,低而沉地叫了一声“哥”,就坐下来吃饭了,她吃的很快,吃完了就走了。

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相反的情绪,哪怕发生在亲兄妹身上,也像是同一块磁铁上的相反两极,还没有相触,就在互相排斥。

快乐与悲伤不想通,悲伤的人在寻求一种永恒的慰藉,而快乐的人下意识地无视悲伤,即便是至亲之人,也不可能完全一体。

徐树励静默地收走了妹妹的碗碟,洗刷干净,摞在角落。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得意忘形”了。

徐月梢那麽反常,他竟然不去感同身受,去照顾她,安慰她,竟然只顾着自己开心,还对她的“异常”,选择视而不见。

真的是,太自私,太得意忘形了。

他不应该是这麽“自私”的人的。

张凤慧从小就教育他,我们是一家人,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妹妹是妹妹。

大家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部分,少了那一块儿都不行。

即便“有一块儿”,不着调,不干人事,偷懒成性,只顾着发洩自己的小性子,那也要学会体谅,了解,然后用不同的方式照顾。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成熟的成年人的做法。

徐树励小时候,最怕张凤慧对他的一句责备,就是:你真自私。

如果张凤慧这麽说自己,小徐树励会觉得,这简直比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还要恐怖,一万倍。

徐树励也很难分辨,让自己觉得恐怖的,是张凤慧,还是这句话本身,反正,拿这句话鞭策小徐树励的张凤慧,可怕极了,小徐树励百口莫辩,只能一次次检举自己的得失。

但是,事实却是,一个家庭中,总是那些“听话的孩子”,最把这句话当话儿。

他们把责备的“紧箍咒”,自觉地往自己的脑壳儿上套,把“师父”叽里咕噜念得、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对与否的“车轱辘话”,当做评判自己言行举止的“金科玉律”。

不健康的家庭里,所有的孩子都可怜,但是,“听话的孩子”,最可悲。

他们无时不刻为父母的一言一行,摇旗吶喊,乖乖遵守,就像是一心报国的孤忠将帅,坚守着国家的每一条律法,绞尽脑汁用合法的途径保护国家,希望自己出生地是一片和平快乐的“热土”,却在最后发现,绝望的发现,律法本身,就是这个国家衰微凋零的根本原因。

家,就像是一个“谎言”,从两个从不守信的成年人的结合开始,直到一个企图把“谎言”涂改成“箴言”的孩子,达成所谓的“圆满”。

草率的圆满下,孩子的心,像是假根固定的苔藓,空气质量一有变动,就立刻枯萎衰败。

不对。不对。徐树励他不应该是一片苔藓,他应该是一棵树。

小钰说过,如果我快乐,就勇敢的快乐,如果我悲伤,就大胆的悲伤。

徐月梢走后,她异常且阴郁的样子,像粘在棉布上的“史莱姆”,碰到了徐树励的眼睛,不走了,在兄妹俩之间扯出藕断丝连地黏丝,粘脚处怎麽抠也抠不掉,咕咕地蛄蛹着,吸走了徐树励的“轻松”。

清晨愉悦的感觉,瞬间不见了,万里无云的天空,霎时,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对。不对。

徐树励努力辨别这一切。

我确实感受到了“悲伤”,这没错,这很对,但是,这些“悲伤”,并不是我的“悲伤”,而是徐月梢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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