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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137)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阿文爹急了,也不关什麽“知书达理”,什麽“文质彬彬”了,扑到幼弟身上,就死命地捂他的嘴巴,一边捂,一边嘶嘶地嘟囔:“你哭什麽哭,你把她吵醒了怎麽办,我不是刚说了吗?你娘睡了!”

幼弟哭得急,本来就“七窍”堵了“六窍”,最后一窍还被亲爹捂着,差点没当场翻白眼,厥过去,好在阿文上前,扒开了“癔佬”的手。

“癔佬”怔怔地看着自己最大的儿子,渴望他那长得最像妻的孩子,最听话懂事的孩子,能说几句孝敬自己的话。

可是,阿文说:“爹,我娘被你打死了。”

“癔佬”只觉得脑袋里有根筋倏地抽动了一下,他赶紧跟了一句:“胡说八道!”

阿文半跪在“癔佬”身前,手摁在“癔佬”臂弯中的幼弟手上,让他平息,眼睛依旧平静地注视着“癔佬”。

阿文:“那你试试,我娘还会喘气没?”

阿文拉起“癔佬”的一只手,就要往娘亲的鼻子底下凑,连皮肤上的小绒毛还没触到呢,“癔佬”忙触电似的,把手打了回来。

“癔佬”:“她睡了!别打搅她,小心急了,把她惹醒了,爬起来扇你的屁股蛋!”

阿文:“她死了,醒不来啊。”

“癔佬”狠狠地瞪着阿文,两颗本来就凸得鼓囊囊的“驴眼珠”,此刻更是瞪得像栓不住,要撒欢滚出来似的。

“她没有死!!!”

“癔佬”也不管妻到底死没死,睡没睡了,直接嚎道,像一只憋了一肚子吓,终于把自己吓破了皮的河豚。

阿文即便被对着脸吼了,也丝毫不改颜色。

突然,没来由地,阿文笑起来,和平时得了糖糕开心时候一样笑,对他爹宽慰道:“死了就死了。”

这一笑,给“癔佬”心里盖了戳,“癔佬”神经质似的,一遍一遍开始重複阿文方才的话。

“死了就死了。”

“癔佬”道。

“死了就死了呗。”

“癔佬”也跟着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死了就死了!”

“癔佬”腾的一下,站起来,脑袋望天,大雁一样张开双臂,大喊!

阿文默默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了。

阿文拍了拍地上的幼弟,让他找地方玩去,又叫了别几个通人性的弟妹,把娘亲擡到了自己背上。

他要去村后头的“乱葬岗”葬人,那地方路不好走,他只好自己去,把弟弟妹妹安在家里,看着“癔佬”。

妹妹听进去了,点了点头,扑簌簌掉了几颗泪珠,不想让阿文看见,偷偷用瘦巴巴的小手摘走了。

但还是被阿文看到了泪光,因为她的脸太髒了,泪水混过去,留下了好几道水渍色的“车辙”。

阿文不想哄她,弯曲了下腿,往上搡搡后背的“尸体”,背实,转身走了。

去村后“乱葬岗”的路上,阿文就遇到了阿珊。

阿珊比阿文大三个月,阿文唤她“姐姐”。

阿珊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两家子比较熟。

阿珊家是经商的小户,虽然不算顶富,但手里有点閑钱,阿珊爹也是个良善的人,也没觉得阿文家穷而赶他们,只要他们来了,总会叫阿珊娘斟好茶迎接。

但是,阿文爹总是看阿珊爹不对付,他一直觉得阿珊爹在拿手里那点破钱,贬低自己满肚子的墨水,所以总是背地里偷偷使招儿,不让阿文去他家放脚印儿,说那样会让阿文变成“癡傻儿”。

虽然阿文从来没上心听过,阿文娘更不会听。

两家的爹都不好言语,一个“闷骚”,一个“自傲”,全靠两家的女性长辈夹在中间,“搭桥牵线”,自从阿珊母亲病逝,两家几乎没有见过。

阿珊一直比较爱花,她爹也疼她,如果手里活不多,就捏一点小钱给她,招她自己出去玩,去集市上买好东西吃。

阿珊听话,什麽也不买,只把钱藏在鞋底,回家来找自己的钱兜子攒着。

她只去外面找花,摘一大把回来,插在窗台的“泥巴罐子”里。

“泥巴罐子”还是阿文糊了送给她的。

“癔佬”走远路,找那些还没被“前朝旧事”收走命的“长胡子”求学时,就是用竹竿挑着“泥巴罐子”去的,竹竿长长,一头绑着书卷,另一头就绑着那“泥巴罐子”还有“干粮”。

“干粮”是硬巴巴的黑面煎饼,“泥巴罐子”里灌着阿文娘亲手熬制的米糊糊。

米糊糊熬得好,满是亮晶晶的米油,稠得能捏小人,幼弟每次闻着米油香,都哭嚎得像林子里野猪被杀,一直嚎到嗓子发炎。

阿文娘从来不给他吃,只是拿筷子点一点,给他舔舔,但是,这已经很好了,别的不会哭的孩子从来没有的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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