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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136)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彪汉”:“哎,也不知道明年收成会不会好比今年。”

“癔佬”:“二十五。”

“彪汉”鸣掌:“真真是清官下凡,给我们开了眼了,开始吧。”

妻趴在长凳上一下一下挨着“癔佬”打下的板子,阿文和弟弟妹妹就站在门口看,他们还小,吓得完全不敢动。

阿文手里捏着的半个土豆滚到了地上,手里只剩一层薄薄的皮,粘住了。

妻朝着他们看,一直都是笑盈盈的,见珍贵的土豆滚落在地,不忘嗔怪地看了阿文一眼,阿文赶紧捡了起来,左右手倒着,吹了吹上面的土,自己咬了一口,反手塞给了最嘴馋的幼弟。

阿文又看向母亲,母亲在做口型给他讲话,或许本来就是要直接讲给他什麽,只是没了力气。

母亲说:“你们几个要好好活着。”

阿文趁着那几个彪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父亲助威,没有关注他们这边,赶紧点了点头,把弟弟妹妹往自己身上拢了拢,吃土豆的馋嘴弟弟不耐烦地搡一把,阿文怕他土豆又要到,赶紧捂住了他咀嚼的嘴。

母亲大概还想和他说点什麽,但是挨在后背的板子力道突然重了好几倍,她一口气没上来,眉头皱得死紧,像是被什麽噎住了。

是那个领头的“彪汉”觉得“癔佬”劲儿太小,有意教他怎麽使劲,“彪汉”这一板子下去,母亲瞬间就枯萎了,“彪汉”也觉得不对劲,赶紧把板子扔给“癔佬”。

“彪汉”:“好了好了,就这麽打,你打的那算什麽啊?你当时行仗是打黄豆架子啊,使点劲儿!”

“癔佬”点点头,他一直数着数呢,还有三杖,只要这三杖打完,这些人就会离开,生活就会恢複正常,就不会有人再打扰他学习。

一杖。

母亲突然不再做口型给他了,仿佛刚才的“欲言又止”,只是阿文的一种证据不足的猜测,也不再看他了,阿文只能看见母亲的头顶,在上下耸动,像一只怎麽砸地,也跳不高的“破皮球”。

两杖。

母亲疼得在长凳子上翻了一面,后背挨在长凳上,翻过去后,又突然把脸仰了下来,脖子吊在长凳边缘,整张脸折向了阿文的方向,目光木木地朝向前方,谁也没有在看。

阿文感觉这一刻,母亲的脸白的像河里死鱼翻开的肚皮,白色中带着一层冷冷的蓝色。

几个“彪汉”被突然扑腾起来的母亲,吓了一跳,几个人对头不知道说了些什麽,没有和父亲说,趁着父亲闭着眼睛找使劲的感觉,偷偷地溜得一干二净。

三杖。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除了阿文。

“癔佬”闭眼是因为他害怕得要死,弟弟妹妹闭上了眼是因为,最后一杖的动静格外的大,大得像是砍柴刀剁大骨棒。

他们也是喝着母乳长大的孩子,但是,如果母亲不亲口哭诉什麽,他们只会下意识地把这当成是“寻常事”,挨打?他们哪一个没挨过打,有谁挨了打,谁敢替他说情,那他也少不了多一顿。

母亲依旧是怔怔地看着前面,不过这次,黑眼珠滑到了阿文这边。

阿文看着母亲,像是一枝被路人掰断、插在路边柳条,在远远地看旧日待过的树巅,那里,正在被无由纵起的大火慢慢吞噬。

“癔佬”睁开眼睛,喘着粗气。

阿文像母亲那样,把黑眼珠转向他。

“爹。”他叫。

“癔佬”看向他。

他们俩,像死人看死人。

阿文接着道:“爹,你把我娘打死了。”

那又怎样

阿文的话,像水蛇一样,嘶嘶钻进了阿文爹的耳朵,吓得阿文爹眼珠子逮不住的兔子一样乱动,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没有!!”

“我没有啊!!!”

长扁担“扑通”一声,从阿文爹的手里跌倒了地上,像妻的脊梁骨一样,碰到“硬茬”,没有直接断了,挨着几下地,在空中蹦了三蹦,又原样还了回去。

阿文还是站在门框里,膀子间环着几个听话的弟妹。

吃了土豆,饱了肚子的幼弟,见“彪汉”都走了,爹爹也停止了对娘亲的惩罚,以为可怕的事情终于结束了,脸上天真地粲然一笑,就要往躺在木凳子上的母亲,扑将过去。

可惜小手还没摸到娘亲的头发,就被爹爹一只飞来的“天脚”,踹翻在地,扬起了一片灰。

幼弟人事不知,知道疼了,就缩在地上嗷嗷地喊,生怕自己少了委屈。

阿文爹指着他喊:“你别碰她!你别碰她!!他睡了!!”

幼弟光等着人来哄了,哪里听得进去爹爹的“疯话”,一个劲的喊,一个劲的喊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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