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都是很贪玩的，一听到要读书就满脸地不高兴，他扭扭捏捏地转了转身子：“不想背诗……不想念书……”

萧麒不快：“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要做什麽？”

“想和小机灵玩儿！还想斗蛐蛐！”萧睿一双眼睛晶晶亮，“父皇，你知不知道岚父君有一只好厉害好厉害的蛐蛐，叫'赛神仙'，好厉害！没有蛐蛐能斗过他！”

“我还和倪父君玩'比大小'，可我总是猜不对，倪父君就好厉害，一猜一个準，我输给他好多银子呢！”

萧睿倒豆子似的和他说话，他自顾自地说的高兴，并没有注意到萧麒越发难看的脸色。

“小睿。”萧麒沉郁着脸将他扳正了，“你每天玩这麽多花样，会留出多少的时间念书？父皇留给你的功课，你有没有去做？”

倪少岚曾是探花，因而对于他的才学，萧麒是很放心的。他以为萧睿跟着倪少岚，便不必担心萧睿念书的事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几日没有过问，就荒唐到了这种地步。

而萧睿的话更让他险些气到昏倒：“念书？父皇，不要再说这个了，儿臣最讨厌的就是念书了，父皇留下的那些功课，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倪父君说没关系的，哪怕儿臣不念书，父皇也会宠着儿臣……”

“太荒唐了！”萧麒猛地站起身来，“朕将你交给他，他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在宫里玩鸟、逗蛐蛐、甚至……赌.博！”

他忽然发了脾气，萧睿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父皇……”

萧麒这才正眼看他，萧睿被锦衣玉食地养在深宫里，像个粉雕玉琢的瓷人，奈何与他想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为什麽会这样？”萧麒疑惑道。

他捧着萧睿这些日临摹的字帖，脑海中再一次的浮现出这句话，为什麽会这样？

“啪！”那张纸页被重重地按在桌上，萧麒转过身，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倪少岚和萧睿，萧睿被吓得不断抽泣，倪少岚也收起了平日里的轻佻模样。

“你就是这样教导朕的孩子的……”萧麒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就是这样教他的！”

“你给朕待在长宁宫里，给朕好好地反省几天，倪少岚……朕是多麽的信任你，你就这样让朕失望！”

“皇上！”倪少岚擡起头来，他又戴上了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具，“臣侍知错了……皇上……皇上昨儿还说过几日要带着臣侍出宫去忠王府里听戏呢！”

萧麒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还敢想这个？倪少岚，朕让你待他如亲子。”

“你有没有？”萧麒的脸上一片阴翳。

萧睿长开了点，这一大一小跪成一排，齐齐仰着脸，于是那股“相似”的错觉就这样烟消云散，萧麒无力地坐在座上，颓然地闭着眼睛听倪少岚一句接一句的辩解：“皇上，臣侍将小殿下视如己出，爱他爱的像自己的眼珠子，怎麽会……”

“倪少岚，你没有。”萧麒不欲与他多言，他站起身，牵着萧睿往外走。倪少岚转头看向他，萧麒站在逆光处，使得倪少岚看不清他的脸。

门哗啦关上，在萧麒消失在倪少岚眼眸中的那一刻，他立刻收敛了自己可怜的神情，眼底的阴郁像漫溢的水一样流出来。

萧麒拉着萧睿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萧睿虽然还小，可到底脑子机灵，他意识到了不对，想用哭来祈求萧麒回心转意：“不要……儿臣不要离开岚父君，儿臣不要走……”

“能不能不要再哭！！”终于的，那股压制在萧麒心底很久的怒意裹挟着不安喷涌而出，萧麒甩开他的手，不可遏制地对萧睿发脾气，“你为什麽总是哭总是哭！从小就哭，不管遇到什麽都是哭！”

萧睿被那股力道甩开了，睁着那双和萧麒长得很相像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他剔透的眼泪从眼眶中滑下，滑落在那张不管萧麒怎麽憎恨，但终归无法忘记的脸上。

萧麒的鼻子有些闷塞，他的眼前好像也有些模糊，萧麒蹲下来，将萧睿抱在怀里，他的眼泪一样往下滑：“对不起，小睿。”

他对萧睿的感觉太複杂了，他从厌恶他，到无法不爱他。他喜欢拥抱孩子时所感受到的，柔软的触感，又害怕分开时看到萧睿的脸。

他将萧睿交给倪少岚抚养，时不时地去长宁宫看他，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

“父皇。”萧睿在他怀里小声地呜咽着，“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没有的。”萧麒有些哽咽。

萧睿问他：“父皇，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萧麒愣在原地，浑身像是在剎那间结了冰，“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