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经过萧麒的铁血手段后，朝廷中便不剩几个臣子了，这麽十几个人可怜兮兮地立在那里。哪像从前那样，乾清宫里头站也站不下。

萧麒心里头升起一股怒气，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白玉珠串拍在龙椅扶手上，又霍然站了起来，萧麒沉冷道：“诸位爱卿对此怎麽看吶？”

几个老头儿你看我我看你，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兵部尚书稍有些用处，“皇上，臣有一计。”

萧麒闻言，饶有兴趣地擡起头来，“爱卿但说无妨。”

“全国各地各个省内外皆有流民，若是能让这些流民充军……”他顿了片刻，又道，“好在如今国库充盈，粮草并不短缺，这样也不算亏待了他们。”

流民没有户籍，不论到了哪里都要被巡兵往外赶，这四处流窜的日子是不好过，若是有个奔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萧麒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就这样办吧。”

他坐直身子，朗声道：“卢际勇！”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着绯袍，袍上绣了虎纹，这是个武官：“臣在！”

“你曾是镇国公身边的副将，昔年随他多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你的忠心与才干，朕不怀疑。”萧麒与他道。

“那麽朕今日便封你为定远大将军，由你领兵前往甘肃！”

“臣领旨！”

***

突厥来犯的事有了着落，可萧麒还是没閑下来。

他下了早朝，便回了养心殿去批折子，只是屁股还没坐稳，则见杜若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她看着焦急不已，见杜若这幅模样，萧麒也不由得停下手中事务，他擡头看向杜若，微微蹙眉道：“怎麽了？”

“皇上，不好了。”杜若脸色苍白道，“小殿下……小殿下他，他高烧不止，从昨儿晚上开始，一直哭呢。”

“不论怎麽哄都哭个不停，奶娘都被吓坏了……”

萧麒并没有想到杜若跑来是告诉他孩子的事儿，那孩子病这样严重，也叫萧麒有些吃惊。

他沉默片刻，垂着眸子轻声问道：“太医来过了吗？”

“早就叫过来了，陈太医、张太医都来了，陈太医给小殿下扎了针，又熬了药。紫珠给小殿下喂了一碗，这才好了些，只是……”杜若说到一半，忽而噤了声，她捏着帕子，面上滑过一丝犹豫。

“只是什麽？不要吞吞吐吐的。”萧麒问她。

“陈院判说，这样小的孩子有个小病小痛也不少见，可哭成这样的，他也是第一次见着，大概是……大概是……”杜若的声音遽然轻了下来，“想您了。”

杜若说完这句话后，萧麒有那麽片刻的头脑空白，他说不清那时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的心间像被人用一根细针扎了一下，没来由的有些难过。

萧麒低下头，他已解了发冠，披在身后的发往前扫来，侧脸被发梢拂过，那点轻微的痒意叫他的胸口更闷了。

良久，萧麒才舒出一口气来，他将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似乎漫不经心道：“朕知道了。”

“你出去罢。”

“皇上……”杜若见他好似浑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急了，“那小殿下……”

“再说吧，好了。”萧麒的声音已然沉了下来，“出去罢。”

杜若小心翼翼地看向萧麒明显紧绷的脸，知道此时不宜再说下去了，因而行礼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萧麒不喜欢有人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因而此时偌大的养心殿中只有他一人，烛火跳动着，萧麒可以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他垂首，毫毛蘸了蘸朱砂，又翻了本折子要在上头批注。

那纸页上似乎有一道凹痕，萧麒手腕一抖，一道殷红的线被甩了出去，星星点点的落在纸上，红得扎萧麒的眼。

萧麒看着那一点点血红，呼吸一滞，脊骨也不由得收紧了。

他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直到捏着毛笔的手臂都酸了，萧麒这才回过了神来。

他摇了摇头，将笔搁下。萧麒靠着身后的软枕，他一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只是空蕩蕩的，也没有光亮。

萧麒的心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一种矛盾的情感——想他了。

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孩，也能知道什麽叫做思念吗？萧麒觉得可笑，他也真的笑出来了，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麒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沖动，不强烈，但如影随形地伴随在他身边，他并不知道那种沖动从何而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出养心殿的大门了。

他拒绝了方海紫珠等人的跟随，而后孤身一人走向了一条熟悉的路，这条路通往承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