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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鱼尾(46)
作者:远山西 阅读记录
哐啷——柏溪南吃饱又犯困了,端着的碗筷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他像一滩水磕在桌面,磕痛了又捂着额头瘪嘴哭。
“不用你洗碗,去洗澡睡觉。”
路北庭拎他胳肢窝弄下椅子,看着小身影摇摇摆摆、慢慢吞吞的喝醉酒似的走进木楼。
路北庭几乎像是濒临死亡的人,急需解药。
沉默不语,大步上前,双臂紧紧地箍住柏唸的腰,仿佛要把人钳进自己的身体。路北庭低头埋进他的颈窝,闻到浓郁的苦味。
“路北庭,你不要这样。”柏唸皱起眉,轻声道。
“如果少年的我知道,我一定带你高飞远走。一定。”
柏唸笔直坚挺的身躯一哆嗦,铁铸的骨头被这句话软了下来,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鼻子索取着那熟悉的味道。
路北庭缓缓松开手臂,与柏唸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空中一朵大乌云遮住月亮,院里的树叶簌簌地飘在他们的脚边,他擡手固定住柏唸的脸,吻到柏唸的唇。
尝到了药的味道,真的好苦。柏唸整个人都是苦的。
这些苦交叠混杂,从路北庭的唇舌间一直传至了五髒六腑,化作锥痛。
柏唸把他也变苦了。
“你有话要跟我解释吗?”路北庭离开他的唇,再次和他鼻梁相对。
“……没有。”柏唸拿开他在自己脸上的手,错开两步,“回去吧。”
话音落下,转身快步上楼,随之关门落锁声响起,然后归于寂静。
回去吧?
赶他回招待院?还是赶他回那所谓自由的天地?
路北庭忍无可忍想追上去,但又迷茫在原地,许久,才动动手指,收拾满桌狼藉,拎着大袋垃圾走下万物殿,状若行尸走肉。
路北庭失眠症状更严重了。
从小被家里管控各方各面,包括睡觉时间,路老爷子说养足精神才能好好学习,标準的八个小时时间休息,大部分时间都在各类学习上,而短暂的业余时间大多都有楚宴凤和陆予的参与,因为只有他们的参与,路老爷子才肯準许他放松,他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大学至工作这几年经常失眠,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总是和那些油腔滑调、九曲十八弯的老狐貍斗智斗勇、身心俱疲。
也是因为戒断反应,说个屁的三个月,想念等于淩迟,一点点折磨,白天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夜晚像只鬼。
台风过境,凉爽的天气骤然升温,招待院的所以房间没有安装空调,左右睡不着,路北庭便出走廊坐着,望着淡薄的月亮撒癔症。
蒋悦也在,听到动静,从圆楼的另外一端搬着椅子走过来,在两步以外坐下。
静默半晌。
路北庭看她一眼,继续望着那轮月亮:“你失恋了。”
蒋悦双手趴在栏杆上,下巴枕在手臂:“你不也是。”
大自然的声音嗡鸣,也许是空寂的夜晚,将人思绪无限放大,神经变得脆弱,蒋悦摘了片绿叶子在手里把玩,忽然很感慨,说:“路哥,见到哩寨这些事情,你就不怕吗?”
路北庭:“不怕。”
静了会儿,蒋悦又说:“我出生小康家庭,父母疼爱,有哥哥姐姐,虽然没像您这般有钱有势,天之骄子,但日子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娇生惯养。”
“我从来都没想过另一半会是什麽样子,可能是生活平淡,少遇坎坷,所以閑来无事总是会发神经想着死亡。”
路北庭静静听着。
“我想着不用活太久,四五十年就够了,勤勤恳恳工作,然后留下一笔钱给父母,再选择一个喜欢的地方无疾而终,反正家里有哥哥姐姐反哺父母,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生命是你的。”
“但是现在一切规划都打乱了,我不怕死,可她就是不要我。”
黑夜里有泪光闪过,一阵风过来又不见了。
路北庭没看她:“来日方长,怕什麽。”
蒋悦觑他一眼:“你都从大学追到现在了,也没见有结果。”
路北庭眉头一抽:“烈女怕郎缠,日久见人心,时间还没成熟。”
蒋悦纠正他:“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出身不凡、涵养极好的人会说的话,蒋悦表情从僵滞到抽搐嘴角,给比了个大拇指,拎着椅子回卧室。
周三,临回市区前,他们原本敲定了早上就出发的,但村里有户人家娶媳妇,跑来邀请他们去喝喜酒,奈何热情如火,推脱不得,便改到下午两点再出发。
这户人家可以说是大户,在自己院子前摆了整整四十多桌,红绸缎带,满汉全席,载歌载舞,人声鼎沸,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