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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鱼尾(21)

作者:远山西 阅读记录


天空渐渐破晓,依旧是阴天。柏唸端正立在台中间,狂风将其衣诀翻飞,周围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咽哭泣声。

忽然,风中有股味道,路北庭蹙起眉头,那是腥味。他终于知道那几名擡棺人员方才蹲着在做什麽了。

柏唸还立在原地,空中有唢吶响起,那雄浑嘹亮而遥远的声音像在唱诵生命的轮回。声音穿透力极强,犹如沉澱着久远的悲哀与野性,穿过广阔无垠的大山,悠悠回蕩,直击心灵。

有那麽短暂的几十秒,或几分钟,声音消失殆尽,风也停止,整个世界只有天问台上的白色身影,伫立于逐渐大亮的天空之下,圣洁如冰雪,高居不下,俯视衆生,仿佛稍一举手,就能触及云端飞升成神,不是普通人能妄图企及的。

“……天地苍茫,生死一瞬,死后血肉骨髓献给万物神灵,三魂七魄得上洁净天堂。”

路北庭恍惚回神,唢吶声并未断,烈风依旧,万千思绪被陈朝之这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席卷而空。

天问台,柏唸双手合十,擡起头望向天空,如瀑布般的长发与宽大袖袍被吹得猎猎,犹如展开双翅的白鸽,即将高飞远走。

然而,裙摆下的那双脚,不仅仅沾染台面的红色,还戴着镣铐,即使飞起来,也飞不远的,反而会跌落的很惨。

仪式结束,集结的邻友稀稀拉拉的各自散了,陈朝之和蒋悦在到桥边等候,柏唸从桥对面缓步走来,哪怕离得稍远,光线微弱,那苍白疲惫的神色也难掩。

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他在擡眸,视线在人群中瞥过来,还未走近,就被衆人拥簇着说辛苦了,他态度得体地说应该的。

路北庭远远地看着,视线移至裙摆,少顷,单手抱着柏溪南往小院的方向走。

蒋悦不明白路总为什麽又不开心,犹犹豫豫半天,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问:“您、您这是拐卖人家孩子,不好吧?”

路北庭偏头跟柏溪南说:“你要来看你阿爸,已经看见了,我现在送你回去,有什麽问题吗?”

柏溪南摆摆手,表示没有问题。

蒋悦:“……”

好吧,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过这小孩乖巧地惹人心疼,守一个夜晚就为了跟随队伍过来看看达灵,不哭不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结束就听话离开,半点不妨碍达灵工作。

回到小院,路北庭进屋就带柏溪南吃早饭,然后上楼补觉,很困,却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似梦似醒的睡到下午,被一条微弱响起的进消息声吵醒,揭开眼罩,是陈朝之发来的:

“小南托你照顾了,明日得空我去接回来,多想——达灵。”

路北庭把手机往桌面一扣,心中离奇地气愤,他难道没有自己的手机吗。

晚饭胃口不佳,柏溪南倒是食欲很好,碗比脸大,连吃两碗白米饭加一个大鸡腿,吃饱就犯困,跟猪一样,洗碗的时候差点没把一颗圆脑袋埋进那洗碗池里。

被路北庭拎鸡仔似的拎出厨房,扔在衆同事中当饭后小玩具,出于达灵儿子的名头,特别受欢迎。

刘组长接手洗碗工作,递过洗好的碟子:“你好像没什麽胃口。”

路北庭接过碟子擦干的间隙“嗯”一声,一半是心情缘故,一半是仿佛空气间还流动那血腥味,萦绕鼻尖,怪犯恶心。

刘组长细细回想,就知道是什麽原因了:“这边的丧葬方式确实不太能接受。我们都讲究尸首完好,落叶归根,他们信仰万物有灵嘛,死后不在乎身体皮囊是否完整,一般由专业的人将逝者肢解,然后摆放在天问台,待达灵主持完仪式,人散尽了,夜间就会有飞禽走兽出没,又能饱餐一顿。据说,这样子反哺万物,灵魂就能得到升华。”

在檎山时有想象过,但跟着话语想象会更具体化,路北庭擦盘子的手缓慢些许。

刘组长继续说,站在崖边远远看着还算好的,就是味道有些沖,但是站在古老的天问台,现场肢解的血会飞溅裙摆,随后慢慢的晕染成一片血泊,将整座圆形的石雕天台都浸漫,达灵的长袍和鞋子不可避免会沾上濡湿。

经年累月沉澱的味道,怎麽洗都散不掉,就像毫无意义的石雕台,经过无数次的仪式,被一层又一层的血污垢,石头也能生鏽。而这些血淋淋的场景,底下的人一无所知,只有台上的人知晓。

“不理解,但尊重。所以我才说达灵这种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干得来的,没点法医那类的基础,只能唯手熟尔。”刘组长说完又装死偷懒,说上个厕所,结果一上就是一晚上。

路北庭快速把碗碟洗净擦干,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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