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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团碎片的腐败异化程度都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已经烂如软泥,有些只是青灰僵硬,皮肤上多了些尸斑,但几乎所有的尸块表面都长出了曾经“岑梓白”的五官,它们都渴求着能够以“岑梓白”的身份继续跟甘棠继续在一起。这让它们在凑在一起时,不受控制地开始不断吞噬撕咬对方。然而一团如同植物根须般细密交错的,活生生的,蠕动不休的虫网,却强行笼罩住了所有的尸块,强迫它们团在一起,勉勉强强拼出了模糊而狰狞的人形。
而它的头部,或者说,在它曾经是头部的地方,镶嵌着一颗焦黑的头骨。
细长,微粉,黏腻的线虫,满满当当填满了那早已被烧空的颅骨。
它们在头骨的表面蠕蠕而动,身体上的色素不断变化,模拟出人皮似的质感。
它走得非常艰难,每一步都会有些许尸块跌落在地,但是细长的线虫会立刻探出,将尸块再次裹回身体之中。
最终,它来到了甘棠面前,站定后,它脸上的蠕虫一同扭动,拉扯开下颚骨——它对着甘棠,露出了一抹甜蜜而令人发狂的微笑。
【“我来了。”】
它说。
【“我,我是完整的。完整的。看我,看看我!”】
它不断重複着。
甘棠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瞬间涌入了“岑梓白”身上那难以掩去的腐臭。
是尸体的味道。
甘棠按照虫怪的要求,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依着树干,看了虫怪好一会儿。
一直看到怪物身上的线虫们,开始因为主脑的过度活跃,而不受控制地翕动不休。
有一些线虫开始不自觉地探出身体,宛若无数根细小的触手,朝着甘棠的方向探去。
许久,甘棠这才点了点头。
“嗯,我看到你了。”
他对着虫怪说道。
那一瞬间……那一瞬间甘棠的表情温和到不可思议。
虫怪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一瞬间倏然僵住。
它不知道怎麽了。
但是一听到那句话……虫怪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类似于心髒怦怦直跳的怪异感受。
“马上就要到地底下去了……在这之前,我想在再在这里走走。”
甘棠一改之前的恍惚绝望,声音莫名变得轻柔而和蔼。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令人厌憎的怪物,而是他的某个朋友。
“说起来,我来这里这麽久了,却一直呆在房间里头玩手机,根本没有好好的在村子里好好看看。真是让人遗憾,不是吗?”
怪物无法理解甘棠语气中的微妙情愫。
它只是贪婪地聆听着少年柔软的音调,那声音让它感到心满意足,欢欣雀跃。
那是一种……一种它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极致满足。
而沉浸在这种特殊的温柔中,当甘棠带着它,一步一步朝着与借肉井相反的方向走过去时,虫怪也没有丝毫抵触。
它只想时间停留在此刻。
永远。
永远。
就这样一直与心爱的少年并肩走下去。
*
一步。
两步。
三步。
……
甘棠在心底数着步子,尽可能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
他不希望自己的情绪波动被身边的怪物所察觉。
他必须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
幸好,自始至终,那只怪物都显得晕晕乎乎的,乖巧如同小狗,无论他往哪边走,它也只是老老实实缀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
就这样走了没一会儿,甘棠的眼前,浮现出了一片宁静幽深的水面。
那正是龙王潭。
*
一直到现在,甘棠依然记得,当初自己在龙王潭里看到的奇景。
就像是于槐说的那般……只要掉进龙王潭里的东西,就必然会被龙王所带走。
甘棠一遍遍想着当初于槐对自己的警告。
已经因为绝望而一直陷入死寂的心,在这一刻仿佛终于获得了些许生命力。
甘草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髒。
怦怦——
怦怦——
怦怦——
那肉块跳得几乎让他感到了恐慌。
尤其是,在剧烈的心跳下,腹部的绞痛感,也再一次袭来。
甘棠不自觉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生怕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会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身后的怪物。
好在,随着他的抚摸,寄生在他体内的虫卵立刻就变得安静下来。
*
甘棠在水边站定,他垂着眼帘,看着微微蕩漾的水波。
似乎是因为好奇,又或者,只是纯粹想要继续跟甘棠贴贴。
“岑梓白”随后也紧紧地贴到了甘棠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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