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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不孤单。在井底,大家都在,我让他们醒过来,一直醒着,陪着糖糖。”】
它结结巴巴地说着,给出了从未有过的许诺。
它可以做到的,就像是对外婆做的那样。
虽然寄生,但是被寄生者依然可以拥有自己的神智……他们甚至会意识不到自己的改变,依然如同往日那般起居生活,完全未曾察觉自己的身体,看到的风景,所吃的食物,早已发生了改变。
这会耗费“它”很大的精力,浪费很多的能量。
但如果能够让甘棠开心起来的话,它会愿意的。
只要能够取悦那个少年,它什麽都可以做的。
*
可是,甘棠在听到它的提议后,发出的只有细若游丝,近乎哭泣一般的拒绝。
“不,不——”
他的呼吸急促,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不要,不要!就让他们成为食物吧,去把它们的脑子全部吃光,毁掉它们的身体,随便怎麽样都好,不要留下任何的意识,求你……求你了……”
甘棠不自觉地抠紧了自己的衣角,绝望地祈求着身侧的怪物。
他甚至不敢去看周围那些“人”。
哪怕知道那些人不过是一具一具的行尸,可恍惚间甘棠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些人的鬼魂正飘在封井村的上方,怨毒地凝视着他。
一切都是他的错。
甘棠心里的低语逐渐化作尖锐的叫嚣。
*
虫怪迷迷瞪瞪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它显然不能理解甘棠的恳求,但它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尸体们也在同一时刻倏然倒地。
蠕虫们簌簌而动,在尸体的包裹下,快速爬向了后山……爬向了封井村的方向。
虫怪也抱紧了甘棠。
它欢欣鼓舞,胸中满是涌动不休的快乐。
它即将带着自己的繁殖对象,穿过已经死寂的村落,一同回到那安静,潮湿,冰冷的家园。
偏偏就在这一刻,甘棠突然开口了。
“你是右手。”
甘棠轻柔地说着。
“我知道,你实际上只是岑梓白的右手。说起来,之前我还看见了他的左手,以及他的一部分尸块。对了,一直陪着我的那个,是他的头,对吧?而我床底下应该也是他的脚,当时他是故意窜到我的手边的……”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一点一点回忆着自己当初到底把岑梓白分尸成了多少块。
然后他擡眼,对上了怪物那实际只是拟态,看上去一片浑浊的眼珠。
“让我最后看一看你吧,岑梓白,我想看看完整的你。”
*
抱着甘棠的虫怪身体表面像是沸腾的水一般,翻涌不休。
来自于男生尸体的手,紧紧地贴上了甘棠地后颈,指尖几乎就要那样刺进甘棠的皮肉里。
【“我……我就是……他。”】
怪物不甘心地咕哝着。
【“只有我……我不行吗?”】
它呜咽着,听上去几乎有点儿哀怨了。
“不行。”
甘棠相当冷酷地说道。
“完整的。”少年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要看到完整的你,最完整的你。”
虫怪心不甘情不愿发出了一连串的低低嘶鸣——即便有一个统一的“虫怪意识”,但是随着寄生部位的不同,相对分散的不同分身,彼此之间似乎依然存在类似于争风吃醋的古怪情感。
但最终,那只怪物还是同意了甘棠的恳求。
就如同“岑梓白”还活着的时候那般。
看似男生永远都在追逐着甘棠,围猎着甘棠。
但追根究底,掌控着一切的,是甘棠。
甘棠对他毫无眷恋,而他,他却像是垂死之人抓着救命稻草那般,疯狂而无望地渴望着甘棠。
除了让甘棠离开自己……
岑梓白会毫不犹豫同意甘棠的任何恳求。
而现在,继承了岑梓白所有记忆与思维方式后,虫怪也坠入了同样的牢笼之中。
*
甘棠异常虚弱。
他面无表情,靠在村子尽头的一棵大树上。
在虫怪答应他,以“完整”的模样来见他之后没过多久,甘棠终于看见了自己要求的那个人。
那确实是重新变得完整的“岑梓白”。
而同时,那也是一具,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其恐怖程度的……怪物。
一具强行粘合在一起的尸怪,就那样,摇摇晃晃地从道路的另一头,朝着甘棠的方向走了过来。
*
腐败的恶臭,顺着风不断飘到了甘棠的鼻端。
甘棠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岑梓白”已经非常努力了。
它非常艰难地,将自己散落在村中各处的身体碎片,强行拼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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