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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79)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赫连诚终于停下不断来回的动作,白鹘奇怪地扭头一瞧,却看到主人眼底若有似无的複杂情绪。

刘弦也察觉到赫连诚周身莫名的低沉,他转而一笑,仿佛方才不过是家常閑话,“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地鸡毛,让东翁见笑了。”

他正要说些别的,忽然听见身后的岸边,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

两人循声而去,只见岸上的百姓转眼已快奔到渡口,刘弦注视这些人,不由奇道:“他们怎的如此慌张?”

彼时船家正在打盹儿,他一回头就见这几人问都不问,直接要往船上爬,他慌忙抵在船头,“哎哎哎,这船早满了,马上就开了,你们等下一艘吧!”

只见这一行四人面面相觑,倏尔竟是齐齐跪了下来,“求船家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船家见过死皮赖脸的,但也没得如此阵仗,“我一个摆桨的,你们如何就将我比作活菩萨了?”

“今夜您若是肯渡我等过江,”打头的汉子连连拱手,从最里层的裲裆掏出厚厚一袋铜板,“别说什麽活菩萨,我身上的银钱尽数归您!”

他如此说,身后的郎君生怕船家不肯收似的,径直将钱扔进船里,顺势就要往上爬。

事发突然必有蹊跷,船家如何还敢贸然拿这些银钱,他忙招呼船上的百姓阻拦,大声问道:“你这话,倒叫我不敢让你们轻易上船!银钱倒是次要,可你们总得告诉我是何缘由吧!?”

那汉子倒像见了鬼,端的惊恐万状,“您有所不知,眼下陈郡正在杀人吶!”

“什麽!?”

赫连诚当即松手放白鹘去船尾,与刘弦凑上前来。

江浪不断拍打着岸边,那汉子的膝盖早已湿透,他却浑然不觉,叫人一眼便瞧见他那双闪烁不止的眼睛,“亏得咱们去了城郊扒野菜,那陈郡狗太守陈恒敬借剿匪之名,趁夜诛杀城东聚集的流民,眼下正往外一车一车地运送尸体呢!”

“是啊,就埋在城外的乱葬岗!”身后的流民等不及附和道:“我瞧那些人也忒惨了,一个个死不瞑目,甚至连襁褓婴儿也不愿放过,何等丧尽天良!”

“竟如此骇人听闻!”这一船坐的几乎都是流民,听罢他们也跟着恐慌起来,当即便有人问:“可他们在城东住得好好儿的,与陈郡百姓井水不犯河水,陈太守与流民又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将那些老弱妇孺统统斩草除根?”

“这人都杀到咱们跟前儿了,哪里还敢深究!”只见船下的郎君又试图往上爬,“船家菩萨心肠,还是容咱们赶紧先上船吧!”

话已至此,船家也不好再见死不救,他退开两步,“那便快上来吧,坐稳了我立刻开船!”

船超了载,往江上走时便格外沉重,几个浪翻过来漫进船舱,更加剧流民们先前的恐慌,他们肩挨着肩坐立难安,都百思不解——

“都说这天子都要过江来避难,怎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道咱们流民的命便是草芥,可以任意践踏?”

只听平地一声哼响,方才那汉子接上话:“逃命的路就这麽宽,永圣帝都他娘的自身难保了,咱们自然是那绊脚的石头——我呸!凭他什麽永圣永灾,大梁早二十年落到此等竖子手中,甭说开国,五部早就踏平咱关中各地了!”

他身边的妇人抱着孩子,此刻避过衆人目光,拉了拉他衣袖,“祸从口出,如此悖逆之言你少挂在嘴边!”

“如今已是祸从天降,我还怕他哪日来杀我的头?”他梗直了脖子,声音拔得更高,“若他当真英明如高祖靖襄帝,大梁又何至于此!”

那妇人一拉,倒是扯出许多志同道合之辈,只是七嘴八舌的应和之后,又有人唱起反调,“可咱们毕竟还是大梁子民,难不成真要叫咱们去投靠那只知吃人的五部蛮夷?”

衆人之后,赫连诚的眸光顿时暗了暗。

那人说完又叹一口气,“若是谢府尹还在就好了,他定愿意带着咱们打回去!”

船上瞬间沉寂下来。

不过须臾,方才的汉子又拍拍胸脯,“洛都府尹满门殉国何其忠烈,若谢老尚在世,我头一个便要入他的北镇军!五部猪狗杀我家中老小,若老天有眼赐我良机,我定与五部不死不休!”

刘弦扫过这一船流民,当下竟有不少壮士摩拳擦掌,他回过头想去问赫连诚的意思,不料却被突然摁住了肩膀。

果真下一刻便又有人开口:“只是如今护军伴驾,除却江右三州刺史,天下之大,还有谁可再领我大梁子弟北伐讨罪?”

他话音刚落,原先那个汉子却不大服气,“哼,什麽三州刺史!你忘了咱们是如何翻山越岭,又是如何被海寇驱赶着过江的?我看这些个州官也不过是缩头乌龟,只偏守一方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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