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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78)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又过一会儿, 谢元贞才终于有力气去看赫连诚的那只贴身灵兽。
方才士卒们几乎是沖着一刀毙命而来,此刻谢元贞右手剧痛不止, 上擡的动作对遍体鳞伤的他而言实在太过艰难,于是他只勉强伸了伸左手。
白鹘没有动。
谢元贞视线往下,落在自己骨软筋酥的左手上,似乎正是这只左手颤抖得太过厉害,因而白鹘一时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阿蛮,扶我起来。”
谢含章一直护着阿兄的腰身,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阿兄要做什麽,于是搀着谢元贞慢慢站起来,跟着他向那棵树深深一躬。
不到十岁的稚童个儿还小,谢含章双手叠于额前稽首,恭恭敬敬拜过之后,她突然发现谢元贞行礼时,是左手贴着右肩——
这其实并不太像寻常士族往来的礼节,但谢含章没说什麽,只凝视谢元贞的一言一动,谨防他支撑不住,猝然倒在阴湿污糟的山路间。
这回白鹘似乎看懂了。
哗啦一声,待谢家兄妹擡头再瞧,白鹘已消失在极远的天边。
白鹘飞回赫连诚身边的时候,夜色已深,回师州的船舶还有一刻才开,那是今夜最后一艘回船,只因船身出了些故障才耽搁至此。
这次白鹘没有错过。
“此地去黔西可要两日?”
刘弦跟着赫连诚站在靠甲板的位置,闻言点头道:“回东翁,飞鸽只消两日。”
白鹘就停在赫连诚的手臂上,附近的百姓没见过如此兇悍又俊俏的鸟儿,不由多看了这对主仆几眼。赫连诚任身后猜测议论,只静静看向无尽的江面。
“冒昧问一句,你兄弟二人的名字何以如此迥异?”
半晌,赫连诚突然开口,他嘴上是问兄弟二人,可刘弦自然明白,府君言下之意其实只在二弟。
“让东翁见笑,”刘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不相瞒,儿时我与二弟可没少为名字的事儿拌嘴打架,他每每落了下风,必得到父亲跟前儿哭诉,说同为亲子,何以厚此薄彼?”
赫连诚摸摸白鹘的脑袋,仍看着江面,“那令尊如何开解?”
刘弦依旧浅浅笑着,只摇摇头。
此刻百无聊赖,赫连诚最是耐心。
“二弟知道阿母是在生自己的时候难産过世的,”刘弦跟着看向同一片江水,江水悠悠,他沉吟过往,嘴角的笑意缓缓淡去,“可他却不知,在他出生之前,我并不叫如今这个名儿。”
“你二人——”
赫连诚看着刘弦一字一句,话音落地似乎还有余温,“一弦一柱思华年,”刘弦察觉到府君的目光,随即也转过头,“正是阿母下葬之后,父亲改的。”
赫连诚没想到是这样,愣了一下才道:“想必令尊深爱令堂。”
“也许吧——”刘弦本想摇头,不知怎的又认同了赫连诚,“世间之道,朱门自有朱门对,寒门亦是如此,听说父亲原先已有倾慕之人,只是碍于世家隔阂而抱憾终身。”
“东翁想说我父亲是个风流之人?”
刘弦看出赫连诚的神色,别说此刻赫连诚一介外人,即便当初的刘弦,也是如此认为。
“他确实不争气,跑到人家家里妄图带那小姐私奔,谁料那小姐当衆脱口一句门不当户不对——”
不知何时赫连诚已转回向黑暗的江面,“千百年来,世家门第之见早已根深蒂固,那小姐倒也于世俗无错。”
“世俗之见,往往错比对多,门当户对既是圭臬,那东翁可知,我阿母却并非寒门?”
赫连诚却半点不惊奇,他连着方才飞鸽送去黔西的那封手书,只道:“令堂果真——”
“属下才说过仆不可欺主,真是——”刘弦顿时明白府君为何突然起这话头,他暗叹果真府君面前,话不可只说一半,眼下自然也更没有必要再隐瞒什麽,“阿母嫁过来,便等同与母家决裂,多少年来都不曾走动,若非崔刺史主动重新往来,别说什麽洛都门路——我父亲正是明白这一点,素日倒也与我阿母举案齐眉。”
可惜自古天不遂人愿,刘弦叹了一口气,“若非铜驼大街又见一面,我父亲借酒浇愁,才有了那一出荒唐事,也许阿母不会郁郁以致难産而死。那夜我父亲被好好儿地送回来,可自此之后,我阿母却成为寒门乃至朱门口中的笑柄。”
明明是刘父与那女子之过,最后却反连累刘母如此无辜之人。
赫连诚抚过白鹘脊背的羽毛,那里明显凹陷一片,他没再说话,刘弦却忍不住责难——
“欺瞒便是欺瞒,即便事后再如何加以弥补,终究是覆水难收。”刘弦双手搁在船沿,不由捏紧了拳头,“他自以为只要将那点心思藏好便可万事大吉,谁知最后却酿成恶果。哪怕他早半日与阿母坦白,以我阿母的胸襟,如何能揪着那点陈年往事不放?且若非他执念太深,又何以会醉酒失态,当衆做出如此令我阿母不耻痛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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