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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66)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所以方才他才说只渡流民,敢情是欺负咱们朔北旱鸭子!”流民想吐又想哭,骂人的力气在前俯后仰中尽数咽回肚里,“老头,就算你要坐地起价,好歹也报个数!”
“老汉我可没说要再收钱!”
“是是是,”带头的流民死死捂住嘴巴,红着眼眶一点点往外挤,“谁让咱们这些人非要舍与你,这总行了吧!”
那船家嘴角一勾,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还要两贯!?”那流民不由松开手,随即又往江上空呕两下,“咱们也不是富贵人家,这一贯钱搁平日已抵得上半月的工钱,你这腌臜老货是要绝了大家伙儿的生路麽!”
那人说完就要上前与船家拼命,左右流民慌忙拦住他,“别动手,难道你会划船!?”
这一来一去,船上就彻底乱翻了天。
“船家!”
起初流民谁都没留意夹缝中那一声,随即又传出重重的一声,他们才停下手看过去。
原来是那位小郎君。
“你舍命讹钱,也得留着命花不是?”只见谢元贞牵着谢含章的手,在一衆流民中露出身形,“这一船人年纪都不比你大,即便掉到这冰冷的江水里,一时三刻也死不了,只是换了船家可就未必了。”
但衆人早被船家狠狠吓过,眼下哪儿还敢以此相逼,一连好几个都摆摆手要去拦谢元贞,“这老貉奴日日与水打交道,必定是水性极佳的!”
“便是龙宫太子,被那哪咤摁着脑袋往水里去也是无可奈何!”几个流民刚触及谢元贞肩膀,他侧目而去,竟又将他们吓了回去,只听谢元贞好似底气十足,“你我齐心,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五旬老汉?”
……说得轻巧,”又有个流民转了转眼珠,不肯上当,“真闹出人命,官府追究起来怎麽办?”
听罢谢元贞只一哂,眼底隐隐闪过一抹狠厉,“历来法不责衆,且南水不救北火,便是对岸的衙门有心插手,也得按籍办事!”
这倒是提醒了他们,眼下时局乱的很,流民一股脑儿涌入江左各州郡,单一项登记造册尚且要耽搁许多时日。遑论流民易乱,此事又是船家有过在先,即便官府要贸然用重典,也得掂量自己能否镇得住局面。
衆人仿佛寻着主心骨,面对船家也纷纷挺直腰杆。
“小郎君口气倒不小,”船家仍是面不改色,仿佛他大义凛然,对面才是草寇盗匪,“老汉我既说了要命一条,小郎君若是够胆,尽管来拿便是!”
“可我要您的命做什麽?又不能铺路搭桥,”不料谢元贞话锋一转,“我看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您要得这不义之财,总也得让大家伙儿出口气不是?如此恩怨一笔勾销,上了岸大家也好各奔各的前程。”
衆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船家便更看不懂了,他打量着面前这对兄妹,狐疑道:
……待如何一笔勾销?”
“您既说您的十个手指都冻僵了,有道是阴极生阳——”说话间,谢元贞已牵着谢含章上前,“不如索性送您去水里过一遭,也好回回你那黑心的血!”
只见他擡脚一勾,船身猛烈晃动,谢元贞顺势而为,竟是单手钳制船家小腿,往那黢黑的水面去!
下一刻船头回落,船家鼻尖恰于江面蜻蜓点水。
“方才我瞧小郎君弱柳扶风,不想竟是会武的!”衆人惊魂甫定,彼时从船尾慢慢挤上来一人,待他看清谢元贞的长相,剎那便瞪大了双眼。
“别杀我,我家中尚有癡儿需要照料,你不能杀我!”
谢元贞额角冒出丝丝密密的冷汗,开口依旧沉稳如初,“船家,我好心救你,你怎可诬陷于我?”
说完他陡一卸劲,船家的脑袋便没入水中。
一声尖叫在蕩漾的波澜中逐渐化散,船上之人皆是大气不敢出。
谢元贞随即又将人拉上一些。
“我这一把老骨头过了江水,如何还能熬过这三九天?”船家泡过水脸色煞白,说话已是哆哆嗦嗦,连那食指也伸不大直,“你这是慢刀子杀人,忒阴毒了些!”
当真是苍天无眼,倒让船家恶人先告状,谢元贞气极反笑,“哦?你将这一船十数人困于江上便是情有可原。那麽依你所言,今日你为癡儿,明日他为病母,难不成我大梁臣民自此便皆可如你这般目无王法,胡作非为?”
“这世道哪儿还有什麽王法!”船家声音骤然拔高,那两个字仿佛深深刺入他骨髓,令他恨之切切,“天下之财尽归世家,咱们这些贱民若还是如此老实本分,怕不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呀!”
谢元贞听出些苗头,只是依旧不相让,“你既痛恨世家,为何不去抢他们的钱,为何挥刀一怒向弱者,为何光逮着与你同命同根的穷苦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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