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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172)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且兄妹二人的宽慰是一回事,赫连诚的愧疚又是另一回事。花朝月夜赫连诚装得满不在乎,实则自觉轻薄了谢元贞,他急于为那晚的非分之举定下名分,也是心知自己已经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

只是剑破皮肉,便是再也无法完好如初的瘢痕,当初是赫连诚夸下海口,此刻他攒不够旧事重提的颜面。

这份答案该不该讨,又该如何顺理成章地讨要,赫连诚心急如焚。

尤其此刻,水流湝湝,一泉对症下药的温汤独泡一人,热昏了头的却不止谢元贞,赫连诚就靠在门边,显然更是一副坐立难安。

“左右也是閑来无事,”谢元贞终于难以忍受极度克制下的安静,“赫连兄信中说有东西要与我看,那是什麽?”

“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泡完再看不迟,”赫连诚死鸭子嘴硬,“你胸口的伤可有平複?”

谢元贞已躺回去,闻言低下头,细指如出水芙蓉,抚过胸前狰狞的伤疤。这是赫连诚锋芒毕露的罪证,亦是谢元贞情不自禁的沖动,“无妨,已结痂了。”

痂可结情难结,水波蕩漾,涟漪不止,谢元贞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有意无意,连带屏风外的赫连诚听得一清二楚。

……就好,我还带了伤药,”赫连诚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语调渐轻,喃喃自语,“好了就好。”

转而,屏风内又传来朦胧的一声:“多谢。”

“是我伤你,”赫连诚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水声,眼下他只该自责,“你谢我不如骂我。”

“骂你你便好受了?”谢元贞掬起一抔水,水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听着他话里话外的自责,谢元贞偏头又看了一眼屏风外的身影,似乎能想象出此刻他脸上的无措——

“好你个赫连诚,若你下次还敢,我便,便——”谢氏家训克己複礼,谢元贞可舌战群儒,可折沖樽俎,于粗鄙之言却是一窍不通,一通名为开解的火气没了落脚点,最后越说越柔,直至化成一摊温热的水,“算了,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自己要撞上来的。”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季欢,”赫连诚不要谢元贞的开解,他自己转了话头,回到此行来的主要目的,“你与先君的字迹有几分相似?”

……在受伤之前,足可以假乱真,”谢元贞眉眼一蹙,正事面前,旖旎散尽,百味杂陈的药气扑鼻而来,“赫连兄何以有此一问?”

“方才说的那东西,”赫连诚终于鼓起勇气,直面屏风,“其实是一份诏书。”

“什麽诏书?”比方才更重的一声哗啦,谢元贞几乎要站起来。

赫连诚:“是立慕容裕为储君的诏书。”

屏风并不高,赫连诚脚下蠢蠢欲动,往前挪了两步,只见谢元贞也扒着桶边沿面朝赫连诚,“是我父亲写的?”

既然赫连诚有先前一问,谢元贞顺其自然就猜到,手书者就是谢泓本人。只是赫连诚的怀疑比确定更多,“应该是,不过我百思不解,这份诏书本是光明正大,为何会被偷偷藏匿在司南车顶的铜人之中。”

“我这就起身!”

谢元贞等不及片刻,涌泉而起,药汤披扬流洒,溅出好大一片,手边的一掬径直甩上屏风,犹如暗沉的血渍。

他操之过急,忘记先前胡长深的叮嘱,起身的动作太快,人一昏沉反而跌回水中,呛了一口散着药渣的热水。

这动静实在太大,赫连诚顾不上什麽,绕过屏风猛然抱谢元贞去外间的软榻,反手用巾布裹住他全身,凝神为他推宫顺气,半晌才睁开眼睛,“方才这是怎麽了!”

呛水的滋味并不比当年入江更好受,谢元贞勉强摇了摇头,以示无碍,“连日不曾药浴,一时承受不住药力。”

他们仍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态拥坐软榻,赫连诚又取了块巾布擦他的脑袋,柔软的绢丝撚过谢元贞的眼睛,他睫毛微颤,再睁开的时候,赫连诚才看清那通红的一圈,“眼睛怎的这样红,哭过?”

赫连诚指尖停在泛红的眼角,生怕弄疼了他。看这样子,谢元贞并不像方才提及先君而触景生情,反倒像长夜未眠,或者痛哭流涕过。

谢元贞仿佛才想起似的,别开眼睛前还不忘夺过赫连诚手中的巾布,过河拆桥理直气壮,“你别看!”

“你我皆是男子汉大丈夫,”赫连诚不知他在为何而伤怀,松开手去拿衣服,边往风月事上挑,“若是怕被我占了便宜,下次我脱给你看也无妨。”

“店家不打隔夜钱,赫连兄做过皇商,难不成要欠着债过年?”说完谢元贞对上赫连诚,轻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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