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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125)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正旦宫宴上,谢远山早与这位温孤大人打过交道。他伴驾而来,根在洛都,而郗延真却是实打实的江左人士。这一南一北,一个度支尚书,一个新晋灵台丞,难怪衆人都避而远之。

谁也不想做出头之鸟,谁也不愿做衆矢之的。

那日谢云山说得轻巧,可若铎州还如从前那般山高皇帝远,野宴自然可以不涉党争。但眼下铎州便是皇城,世家所在即是暗流涌动的中心,衆人意图避嫌又谈何容易?何况南北矛盾尤在,谢远山今日这一字一句说出口,散宴之后更是要被衆人翻来覆去,细嚼慢咽的。

谢远山扫过顿时有些鄙夷的江左一派,忽而轻笑道:“强弩贵在精速,顷刻能杀十敌。而白刃称手,心手相应,所杀之敌又岂止区区十数?”

围坐之外,抚琴之人顿时停了手,朝谢远山这边望过来。

谢远山此言明夸暗讽,一擡一踩,叫江左世家明白谢氏并未首鼠两端,且这话精妙半分不假,正旦宫宴上温孤翎锋芒毕露,可不就是工于精速的强弩?

但强弩又如何,势穷力蹙,终有一日要被后来者居上。

兰亭宴不涉党争的名头到底还挂着,眼下衆目睽睽,衆口悠悠,但凡所言在理三分,为着强宗右姓的尊贵与气度,温孤翎便不得肆意发作。

可温孤翎也不是个能当场咽下恶气,转而言笑晏晏的,只见他为谢远山又斟一满杯,“那敢问谢大公子,尊君府尹又以何德行而荷江左重名?”

如今谢氏就夹在主上与江左士族之间,这地位端的多风光,内里便透着多尴尬。温孤翎轻描淡写,流水羽觞尚捏在谢远山手中,温孤翎便不能叫他轻易下这台阶。

须臾,江左世家中已有人沉不住气,这位谢大公子向来不善言辞,先前一言已是语出惊人,此刻他们磨刀霍霍,只等人给个眼色,便敢挺身而出为其分辩一二。

可今日谢远山实在一反常态,出奇地镇定——

“在下家君譬如兰桂生于云山之巅,上见不丈之高,下趋不测之深。”谢远山接过羽觞,一饮而尽,字里行间倜傥潇洒,“而上为日月彪炳,下为百川所纳。彼时兰桂焉知云山之高,百川之深?是为不知德行高深几何也。”

“此言甚妙!”

突如其来的高呼惊了温孤翎,他手下一抖,酒壶盖子应声合上,发出不合时宜的一声脆响。只见身后樗里汲搁了琴,言辞激动,“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见也!谢大公子今日之言,竟已远在某之上,甚至有几分家师高徒当年之风采!”

闻言温孤翎撂了酒壶,不由嗤笑,“郗老高徒不正是樗里兄?”

樗里汲摇头,“非也,我自不敢比肩我那小师弟,他才是家师座下当之无愧的高徒!”

郗道南白衣卿相之名满天下,他一生未入仕,座下弟子寥寥,皆是名扬四海之人,多少年来,南北世家梦寐以求,均以能得其指点为傲。

世家公子皆是相顾失色,难为郗老如此爱护,多年来竟不曾叫人听过樗里汲这位小师弟的名号。

“能叫向来孤傲的樗里兄如此谦卑,想必是有几分能耐的,”温孤翎哪肯罢休,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那麽敢问令师弟尊姓台甫,几时有幸能得一见?”

“倒是温孤兄有所不知,”樗里汲连昔年主上的面子都敢拂,此刻哪里能将一介度支尚书放在眼里,“当年入山拜师,我等便指天为誓,来日若非本人所愿,断不可轻易洩露对方名号。”他举了杯,一力抚平因谢远山而起的风波,“有缘千里自会相见,诸友且举杯共饮!”

第055章 述职

江左风暖, 温柔似芙蓉乡,春去秋来,眨眼已是永圣七年的开春。六年前大梁痛失半壁江山, 如今逐渐在江左建立起小朝廷, 依照惯例, 元宵后百官複朝, 各州郡长官都该入宫述职,师戎郡太守赫连诚自然也在那一批名单之内。

清晨赫连诚在四方亭歇了马,自己徒步走在铎州的金谷大街上,耳边掺杂方言的叫卖此起彼伏,入目是一派东华软尘,花天锦地。

“到底是铎州繁华啊!”

“大人, ”刘弦没接赫连诚的话,一副心事重重, “此次进京, 咱们要向主上提及兵器短缺一事麽?”

“我看安大人是不打算提及此事了,”赫连诚看着往来百姓,“两州一郡,唯有工州卢刺史的日子还松快些, 且看朝会主上的态度吧!”

但卢秉武的立场不明, 若是赫连诚贸然联络, 大把银钱打了水漂, 再叫人拿捏把柄可就不好了。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洛都一战, 周行简深知兵与器缺一不可, “弟兄们没了兵器,战场之上岂非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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