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鲜花小镇（14）

话音的末尾，就如同金五爷爷此刻的人形一般，在风中飘摇不定。

如果说那三个人消失的地方与温郁隔着一段距离，远处、不清晰的事情让她难以相信。

那麽此刻，金五爷爷就站在她面前相隔不过十步的地方，他正在迅速消失。

温郁倏地有些慌了，一时间顾不上别的，她上前两步，下意识伸手去抓金五爷爷消散的身形。

什麽也没抓住。

似乎还因为她这个举动，金五爷爷消失得更快了。

最后的最后，温郁隐约看见金五爷爷擡起一只手，指向她的身后。

她一回头，目光越过焦黑的土地、粗糙的铁门，向上一眺，直直看向巍峨的教堂的最高处——那里有座残破的神女石像，神女手里有一枝花。

从初到教堂的那一天开始，温郁从没看清过神女拿着的是什麽花。

更不要说现在这种乌云密布、遮天蔽日的鬼天气下，没有阳光的照射，她连神女石像的位置都有些分辨不清。

但不知道为什麽，温郁望着那片黑漆漆的地方，突然想到了那一天......阳光太热烈，像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圣女坐在轮椅上，缓慢地从铁门之后向她行来。

她记得，圣女那天捧着一束百合花。

纵然连位置也看不清，但温郁在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就觉得神女手里的那一枝花，一定是百合花。

这个想法産生的下一秒，就被温郁摇着头驱散了。

一定......不要是百合花。

她想。

神女石像早就被雷击劈烂了，连一个去修补它的人都等不到，只能独自立在高处，日複一日地维持着自己的残破身躯。

这样的结局很不好。

所以，那一定不是百合花。

温郁思索间，身旁的金五爷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蹤，他最后呼出的一道气息仅在空气中停留了几秒钟，很快就被路过的风吹散了。

温郁再一回头，就只剩下风声在耳边作响。

眼前长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风随意找个地方卷起一道弯，都只能扬起一堆枯叶。

等等，那是枯叶？

满地的枯叶。

温郁定睛一瞧，她刚才经过那条路时，那些花草的衰败情况似乎还没有这麽糟糕。

现在却......只是过去了短暂的时间，它们彻底枯萎了。

小镇居民的庭院里的花枯萎了，就代表着那个人的生命已逝。

街道两边的花都是从教堂这里生长出去的，街上的花枯萎了，也就代表着......

代表着......

温郁的思绪突然一顿，紧接着，脑后忽然传来一阵晕眩感，似乎怎样都不能延着这条思路继续深入下去。

这个问题好像早就被她推导过，她还依稀记得推导的过程很顺利，当时应该是有结论的。

只是为什麽？

她想不起来结论了。

温郁捂着脖子后方，强忍着源源不断的混沌思绪，打算再想一想。

但是也无法继续。

这分明不算是一个难题。

她干脆折了路边的一根树枝，蹲下身，在地上写写画画，试图写出推导的过程。

但是那只握着树枝的手，僵硬地停顿在她写下的第一笔，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直到细长的树枝再也承受不住她与某些生物的无声较劲，“喀嚓”一声断成两段。

手臂上的闪电痕迹有一瞬间在微微发热，但凉风一拂过，那一点儿热意当即溃不成军，随风在空中打转一圈，也成了凉。

温郁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脚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摇摆着犹豫了许久。

她气息一沉，忽然就沖破了阻碍的力量，三两步上前打开铁门，拔腿就向圣女所在的房屋跑去。

虽然她想不起来问题的结论，但是她记得，那天她问过圣女：“鲜花小镇，重在鲜花，对麽？”

“对。”

温郁记得——是圣女给她的答案。

抹去结论的人，应该也是圣女吧。

除了圣女和自己，温郁想不出第三个人会去在意那个结论。

但是为什麽，让她知道，又让她忘记。

是因为她不想面对答案麽？

还是圣女知道，她早就放弃了这个答案？

奔跑时的风撩起温郁耳边的长发，雷击过后的粗糙头发时不时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肌肤，引起一些不适。

但现在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

温郁跑得很快，几乎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大约中学考试的八百米成绩，都比不上这一次。

考试成绩关乎未来，而圣女于她而言，又关乎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