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说自己只是执念，为什麽非得杀死祂呢？这对世界有什麽好处吗？”

“不要被祂骗了。我知道你这麽问的原因，但那些只是祂为了求生而施展的小小诡计。一切有形之生者在存在之初就对应着终焉，祂也一样。”

“连你也一样吗？”

“是的，连我也一样。”

南时平複了下气息，问：“咱们有没有别的路子，对你我祂都好的那种。”

莫尔斯没说话。南时又问了一遍，莫尔斯回之以沉默。南时也沉默了。

“下一站是祂的耳——”莫尔斯如此说着，将南时推到红海上。南时飘进了一只有如雕塑般精美的耳朵里。

南时掉入一个乐园。这里处处是欢声笑语。满月高挂穹顶。圆滚身子的巨大小丑将南时从地上拉起，在他鼻子上贴上一个红球，尖声笑道：“亲爱的，欢迎来到得乐园！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欢乐！笑吧，亲爱的！在这里，不笑可是一种罪过！”

南时皮笑肉不笑，被小丑推搡着挤进人群的洪流里。这里的人都打扮如戏剧演员，南时甚至见到两个举着电锯的屠夫。南时问小丑：“这是哪？”

“这是得乐园，亲爱的！现在是欢笑的时刻，笑啊！你怎麽不笑了？”

南时只好咧开嘴，问道：“这群人都是怎麽回事？”

“他们都在欢笑的时刻尽力寻欢作乐，每一个人都应该如此！亲爱的——”小丑两个硕大的手指将南时的笑容上调五度，

“你笑得可真不标準，王看见了是要落泪的。”

南时甩开小丑，挎下脸寻找记忆里的黄水晶项链。纵使身在人群，小丑也伸长手臂，大喊道：“亲爱的，快回来！你要笑！你应当笑！”

南时没管他，继续往前走，可慢慢地他发现了不对劲。不知不觉间，他走在一条空旷的小路上，两边是侧目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笑着，所有人的眉头却都在皱着，他们都笑出了声，笑出了节奏。他们用那节奏叩问南时的心——你，为什麽不笑？

“你为什麽不笑？”一个舞女突然上前，抓住南时的肩膀说。

“你为什麽不笑？”一个科学怪人揪着南时的耳朵说。

“你为什麽不笑？”一个兔子玩偶紧贴在南时身后，在他的耳旁说。

“你为什麽不笑？”“你为什麽不笑？”“你为什麽不笑？”所有人在说。所有人齐声向南时发问：“你——为什麽不笑？”

南时于是大笑起来。衆人见状，也笑了。一时间空气变得快活而轻松。所有人都恢複了脚步的节奏，南时再次淹没在人群中。南时再不敢不笑了。

当他试着去笑的时候，喜悦当真自心底萌发。一开始他只是假装笑，到后来喜悦像两股无形的力一直支撑着他的嘴角。南时好开心。

南时开心地走在乐园里，四处打量着，寻找属于帝斯的黄宝石项链。哎呀，那位舞女可真是动人，幔纱下的身体若隐若现，动作间充满韵律的美。呦呵，那位科学怪人也挺英俊，尽管他的一半大脑暴露在空气中。哎呀呀呀，那位宛若天神下凡，两只红翼正熊熊燃烧的，一定就是真正的天使了吧！

这个地方真神奇！

这是什麽？老虎机！玩一下。特等奖！老虎机里不断吐出钞票，很快盖过南时的头顶。屠夫用锯子将钞票山锯开，钞票流出许多血。南时被解救出来。

“谢谢！”南时笑道。

“不用谢！”屠夫敬了个礼。

周身仿佛暗下来了。南时擡头，原本的满月只余一半。哎呀，那有什麽关系，笑就是了。南时一转头，投入到摩天轮的怀抱。他俯瞰乐园，灯火星星点点连成金色的线。他离那轮明月越来越近，仿佛要撞上去啦。摩天轮和新月堪堪擦肩而过，幸好。

南时左转来到一个射靶的小摊前，他射得正欢时，眼角的余光里却出现一个不快活的人影。南时扔下枪，直接拍上那人的肩膀。他愤怒地笑道：“你为什麽不笑？”

可等南时正眼瞧见这人的面貌时，他却恍惚了，那个冬日的记忆历历在目。南时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对不起……我、我笑就是了。”少年两边嘴角抖着，给出一个颤颤巍巍的笑容。南时清醒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叫什麽名字？”说话间，见对方脖子光裸着，心下一阵烦躁。

“我叫汪汪……父皇为我起的名字。”

南时将少年拉到人影稀疏的角落，问道：“你是什麽人？你认识帝斯吗？还有，你见过我脖子上这个黄水晶项链吗？”

“我……我是父皇的孩子。我不认识帝斯。我见过这样的项链，那是我父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