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这一切，又究竟该怪谁呢？

眼看着窗外的夜色由浓转淡，沉默了一夜的赵云澜终于率先开了口，虽然他的目光仍然驻留在沈巍的脸上，未有丝毫转移，但他说出的话，却分明是对着夜尊的：

“天就快亮了，想好了麽？”

夜尊同样目不斜视，只低低地答了一个字：

“嗯。”

“你愿意？”

“嗯。”

简短的对话到此即止，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阵阵清脆的鸟鸣声透过窗棂回蕩在实验室内，才终于又有人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沉默，而这一次，却是夜尊：

“我想好了，我愿意照顾我哥，只要能换来他的苏醒，那麽我就反过来做他的监护人，一天一天地抚养他长大，也没什麽的。”

赵云澜抿嘴不语，夜尊轻叹一声，空出一只手去轻轻抚摸着沈巍的头发，嘴角露出一抹既欣慰又苦涩的笑容，自嘲地道：

“老天爷真是在罚我，罚我过去自私自利不顾手足亲情，我是多麽期盼能被哥哥照顾啊，就像小时候那样，只要有他在，我就什麽都不用管了，凡事自有他为我撑着，哪怕天塌地陷……可是以后再也不可能了，他会变成婴儿，会再也记不得我，没準他还会叫我‘哥哥’，会依赖我来照顾他，从前我亏欠他的，今后，都得加倍补给他了……”

赵云澜仍然不语，夜尊摇着头发出几声轻笑，一面却擡起手指去揩眼睛，在赵云澜的静默中，又自嘲着说了一句：

“但我还是愿意，谁让他是我哥呢？谁让我们是亲兄弟，注定要纠缠不清？”

夜尊说完便用脸颊去蹭沈巍的手，又摸着沈巍的脸，仿佛已然是在对待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赵云澜也终于垂下眼，张口道：

“不管怎麽样，谢谢你。”

“你干嘛谢我？”

夜尊语气平静地反问，对赵云澜这句突兀的感谢倒没表现出什麽惊诧来，赵云澜同样也显得平静而淡然，答道：

“你过去做的很多事，包括你一心拆散我和沈巍，连累他至此，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但至少在当下，在拯救沈巍的这个问题上，你的心意和我一样强烈，对于那个重生计划的感觉和我一样矛盾，最终做出的选择也和我一样——”

夜尊苦笑一声，赵云澜继续说道：

“所以，在救沈巍的问题上，你是我毫无争议的战友，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你都是这世上唯一最能和我并肩作战、一同承受的人，我必须对你说声谢谢，一码归一码。”

“赵云澜，你果然是个人物啊。”

夜尊低声地发出了这样一声感慨，余光瞥见赵云澜向他微微投来了视线，他便立刻笑了起来，将音量提高一些，用一种和他过去说话时惯用的那种阴阳怪气颇类似的口吻，补充道：

“我也一码归一码，你夺走了我哥的心，离间了我们兄弟关系，害我哥变成这个样子，我想起来也依然恨得牙根痒痒，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对他确系真爱，论人品气度也确实配得上他，他是地星的大英雄，而你，则是海星的大英雄。”

夜尊的这番话多少有点和赵云澜对怼的意味，不过细听之下，却也不乏几分真心，可赵云澜却毫不犹豫地予以否认，想都不想便道：

“不，我不是什麽英雄。”

夜尊被这句否认弄得不由一怔，疑惑地擡眼望去，却听见赵云澜斩钉截铁地道：

“我不是英雄，我也不想当什麽英雄，现在的我只想做沈巍的爱人，也只是沈巍的爱人。”

“呵……”

夜尊干笑了一声，斜眼看了看赵云澜，便略带些讽刺地道：

“可惜你今后怕是也难做他的爱人了，相差快三十岁不说，在外人看来，你是他的监护人，却要和他谈恋爱？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光唾沫星子就够淹死你的了！再说了，你怎麽敢保证重生之后的我哥还会再爱上你，万一到时的他只当你是个长辈，面对你的求爱吓个半死，以为你是个变态——”

“你好像很得意似的？”

赵云澜云淡风轻地反问道，被戳穿心事的夜尊也不遮掩，哼了一声，大大方方地道：

“是又怎麽样呢？你就是和我不同嘛，我是他的亲人，即使他重生了，也改变不了我和他血脉相连的事实，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和他的兄弟关系来个倒置，长兄幼弟有什麽大不了？况且我再也不会和他分开，我会陪着他一起长大，到时候他更爱、更依恋的肯定是我这个和他相貌相近的兄弟，而不会是非亲非故的你，那时吃醋上火、心如刀绞的，可就是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