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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野尾(72)

作者:朴西子 阅读记录


陶玉也不想喊停。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程向南可以在酒精的作用下短暂地做一个没头没脑的大人,黏人是可以被包容的,说话没有条理是可以被接受的,分明已经回答过一遍的问题是可以再回答一次而不会受到任何指摘与责怪的。

于是当程向南半眯着眼望着天花板喘气,嘀嘀咕咕的声音越讲越低,终于在短暂的安静过去,陶玉听见他第三次问自己,你今天真的开心吗?是因为我开心吗……你以后还会因为……我,开心吗?

程向南轻得几乎听不太清的气音最终止步于此,陶玉嗡嗡了好半天的耳膜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然而大事不妙。

下一刻,仿佛是不满于陶玉的肯定回答来得太慢,又仿佛是惧怒于到嘴的猎物隐隐又有跑走的趋势。

程向南猛地翻身,滚烫的鼻息顷刻之间靠得太近,撑着床的胳膊却因为酒精卸了力。

他身上软,腰一塌,几乎快把整个人都压在了陶玉身上,俨然晚上是真喝多了,这会儿也是真喝醉了,失去了最基本的控制力,连和呼吸一样自然的辨认能力都暂且退化成深海里的鳗鱼。

陶玉感觉到程向南的脸颊正贴着自己,热乎乎的,沁着酒气。

他似乎是愣了一瞬。

可说愣也不尽然,因为眼前的情况并不属于他不能处理的範畴。

相反……陶玉其实知道,照此刻的现状,那样高而强壮的一个人,沉甸甸的,是实打实的重量,要是让程向南就这麽压着自己一晚上,陶玉疑心自己恐怕要见不到明天安稳的太阳。

他知道自己要尽快推开他,不能包容醉鬼,作为清醒的正常人他要有自己的主意。

然而陶玉透过程向南淩乱的颈后碎发,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看了半晌。

他犹豫三分钟,搂住了赖在怀里的程向南,右手轻抚他的后脑,轻声细语的,又在哄人,试探地提醒一句,说:“你,得起来……沉……”

程向南却像被酒热烧坏了大脑。

隔了得有足足四十三秒,胸口才传来一阵嗡鸣似的低喃,程向南无知无觉,把陶玉搂得更紧,像在拥抱他失而複得的宝贝,又像是一别经年重返故土的勇士誓要捍卫他从前曾经丢失、而今后终将属于自己的土地。

四十度的天,哪怕屋内开了空调,挨得这样近,也要大汗淋漓。

程向南低声呢喃,说不行。

又说再等等……可不可以。

过了会儿。

他似乎不满,又把陶玉抱得好紧,手背蹭过他的手腕,小声抱怨地说:“你都收下了,怎麽还不开心呢?我又不知道要给什麽你才能开心……你也不讲,我哪里知道怎麽才能留下你。”

陶玉的神情霎时间变得微妙而茫然,他滚了滚喉咙,感觉到一阵难言的苦涩,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放弃了开口解释两人之所以能开始相识的原因,他想用未来可能会无数次降临在夜里的自我批判,来换取此刻程向南陈年的平静。

因为陶玉忽然发现程向南的身体也很软。

不像他的拳头那样硬。

抱住人就不撒手,并不意味着程向南有着多少常人难以理解的占有欲。

——相反,他其实觉得自己可以拥有的实在很少,仅凭他自己就配拥有的更加少之又少,所以一个看起来好像什麽都没有的小结巴是否开心,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今夜他总是要问陶玉,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给出了珍贵的礼物,就会感到开心,就好像他开心了是不是就会一直留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会离去。

陶玉毫无準备,被这样的程向南一揽一撞,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其实程向南无时无刻都在对某种独一无二的亲密求而不得,他需要反反複複的确认爱意,得到肯定。

他送出的宝珀并非是他随意给出的礼物,而是一份信物。

陶玉收下了,就意味着他接受了他需要程向南的事实。

而被需要,从来不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需求。

于程向南而言,这是一种支持他生活下去的本能需求——就像他不是因为强大,才渴望值得他依赖,而是因为脆弱,才需要被他依赖。

第 35 章

充分且踏实的睡眠带给人类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起码程向南太久没喝酒,喝这种量级的酒,宿醉注定会带来的酸痛、胀软,以及头痛欲裂,在无声无息间,被一夜好眠缓缓消解。

第二天他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

一切都没有程向南想象中的狼狈——地上没有吐了一地没人收拾的狼藉,也没有从玄关开始一件件脱下的衣物,而他自己身上干燥,面容清爽,空调的温度宜人,被子的薄厚适中,显然一整夜都有人在旁悉心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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