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

万紫千红

第一章

下班前，李余手机响了。

胡兰芬说他得半年没回去了，今天晚上让他回去吃顿饭。

李余去菜市场提了两斤五花肉，又买了只三斤半的鲫鱼。他下班早，提着一兜子菜进门，在厨房忙活半个多钟头，菜端到桌上，人才齐了。

胡兰芬在水池边洗手：“怎麽不等我回来做？”

李余：“我没什麽事。”

胡兰芬瞥了眼坐下就吃的大儿子李龙，嘴里念叨：“看吧，还得是铁饭碗。”

李龙笑了两声：“我这不也快了？”

话说到这，李余才后知后觉：“我哥，他考上了？”

前年，李龙刚一大学毕业，在外面跑了半年业务，没混出来什麽名堂，就窝在家里準备往政府部门钻。

胡兰芬：“过了个笔试，面试还没谱。”

李余高兴：“我哥聪明，肯定没问题。”

胡兰芬直笑。

吃完饭，李龙进屋开电脑打游戏，李余跟着胡妈刷碗，胡兰芬说：“老二……”

“嗯。”

“你跟继开最近有联系麽？”

“……”

李余有段日子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胡兰芬自顾自说了一会，才看见李余一个盘子搓了半天，用手肘碰他。

李余：“啊？”

胡兰芬：“你哥性子浮，面试还没谱，你和继开关系那麽好，帮忙去说一说？”

李余小声说：“妈，我跟他不联系了……”

胡兰芬一愣：“你和继开那麽好，怎麽能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李余没法告诉胡兰芬，他以前住在宋继开那，是为了方便，现在自己用起来不再方便，也就不该再去讨嫌。

胡兰芬劝他：“有什麽事，好好说开，多认识点那些人，对你有好处……继开他们和咱不一样……”

李余小声的：“嗯……”

李余知道宋家不一样，他去过一次，几座栋两层的红砖楼被铁栅栏围着，外面还有巡守。

李余他爸当年也是个干部，可惜死的早。胡兰芬怀他那年正抓计划生育，公职人员二胎就被停职。李余一出生就被送到农村，户口都没挂在市证上，小学毕业才被接回来。

李余跟在宋继开身边很多年，他曾经以为两个人可以长久一直这样下去。

李余含糊道：“妈，你别瞎操心，我觉得我哥能面上。”

胡兰芬直叹气，说他是个犟种，又呆又倔。

收拾完，李余往回走，进屋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收到条短信，工资到账了。李余心情很好，明天是个好日子，可以出去吃一顿。

隔天，李余去了宝金街上一家西餐厅，他每次来，除了门口几辆大奔路虎，没见过什麽人。

李余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搓着手进去才知道这样一家看起来没什麽客人的店，想吃一顿饭，还得提前预约。

李余有点局促：“那我下次再来。”

前台姑娘挺客气：“好。”

李余被请出去，路过一辆刚停下的黑色辉腾，喇叭猛的一响。

李余吓了一跳。

“呦，李余，有段日子没见过了。”车窗下来，李余正对上张年轻俊郎的脸，那人笑呵呵的，“我算一算，这得有半年了吧？”

“啊……”

李余嘴笨，他认识郑重很早，但那是宋继开的朋友，他不知道要说点什麽，点了下头就要走。

“诶，等等。”

郑重从车上下来，一手箍在李余肩膀上，力道很大，完全不容许他挣扎。郑重拖着他往里走：“来都来了，不得见见你哥？”

李余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不是来找他的……”

郑重轻笑一声：“不是来找他？你来这吃饭？”

李余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郑重带他进去，大堂经理立马迎过来，根本没人问他有没有预定，上来就把人往里请。

进了包房，郑重在李余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笑呵呵的：“继开，你看我碰着谁了？”

李余一下成了视线焦点，余光里，他瞥到坐在房间正中位置的人擡头，心里一跳，忙把头侧开了。

“李余！”

李余盯着脚下，听到宋继开淡淡道：“嗯。”

郑重在后头推了他一把：“找个地方坐吧。”

“诶……”

李余下意识往宋继开左边走，迈出去几步才发现那有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叫王琳，李余见过她，是组织部刚入编的新人，家里是深圳海油那边的一把手。

03年，正处于无外需又无内需的经济萧条期，工人大规模失业，但石油电力几个重头企业守着金窟，完全没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