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会儿再吃吧。”他低声道。

厨娘没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迷，立刻皱眉：“不吃怎麽行？你这麽忙，不吃饭扛不住啊。吃，快吃，必须吃啊。”

她拿筷子夹了个红烧肉放到他碗里。荣莛无法，只能吃了，然而嘴里却完全尝不出味道，如同嚼蜡。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在忙什麽？”厨娘叹息，“希德也就算了，他是个alpha，就连吉安娜也忙得三天两头不着家，拉里都快不认识他妈妈了。都怀孕7个月的了omega，还这麽累，有那麽多活要干吗？自己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荣莛机械地塞了口米饭：“她是平权事务司的联合司长，事情肯定多。”

“平权事务司，再怎麽平权，能让alpha帮omega生孩子吗？你看吉安娜都这个月份了，还拖着大肚子跑来跑去，哪个alpha需要受这种罪，这哪儿叫什麽平权吶？荣荣，这个石锤要塞不都是你建的吗？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吉安娜少干点活，这个联合司长最好别做了……”

荣莛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剎那间他胸口涌起一股无名火，差点喊出声来。

不做了？omega脱离帝国，好不容易能做些对社会有贡献的事，就因为怀孕就轻易放弃？那他们的种族，到底什麽时候才能有真正的进步？

那麽多人，从吉安娜到阿钊，步履维艰、拼尽全力地工作生活着，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她们渴望的荣誉和认可，却是alpha们唾手可得的东西。这又累又不公，但能怎麽办？她们难道能回去，继续做当日帝国的金丝雀吗？那她们之前做的一切，还有什麽意义？

还有阿钊……阿钊。他当然理解阿钊的愤懑。可是他能怎麽办？

他不仅是omega，更是九天的少将，带5万omega叛出帝国的人，在讨论平权之前他更要为这些人的生命负责啊。

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麽所有人都变得更难，更艰辛了？

自由和平等的路……难道真是这样的吗？

屋子里一片寂静。厨娘微微张大了嘴，仿佛不知自己说错了什麽，神色惶然。

以前还在首都星的议员宅邸时，她经常一边做饭一边与荣莛唠家常，荣莛一向是笑盈盈地听着，无论多麽琐碎的家长里短他都不嫌烦，偶尔评论两句还会抽赞美们下她的厨艺。

可自从到了这里，希德与荣莛比之前更少回家了，她根本没人说话。左右邻居都是她不认识的，之前一起逛菜场的姐妹都留在了首都星，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再去交什麽新朋友。每日里她除了做家务，大部分时间只能坐在窗前发呆，日子跟之前比……其实寂寞了许多。

她当然不后悔。老爷一家来了这儿，她肯定也要追随。

她只是没想到，难得见了孩子，和平常一样随口说的几句话，会引来荣莛这麽大的反应。

“……怎、怎麽了？”

见荣莛垂着头，半晌不说话，她紧张地、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怎麽……不吃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荣莛胸口发紧，满腔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摇摇头低声道：“没有。只是没什麽胃口。”

厨娘还是不安，把一盘鱼往前推了点道：“吃点吧。这个是管家做给你的呢，一直温在锅上，连拉里闹着要吃鱼眼睛他都没给。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挂念你得很。什麽时候回家去坐坐……”

荣莛头痛欲裂，缺眠的副作用愈发让他难受：“我先去睡会儿。醒了吃。”

“鱼放久了该腥了……”

厨娘说到一半，看到他眼下的青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睡吧。床单给你换好了，好好去睡一觉。我等下叫你。”

荣莛浑浑噩噩地起身，踉跄着进了卧室。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吃上那口鱼。

黑沉地睡了不知几个小时，卧室门外忽然传来低而急的对话声。荣莛从昏睡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下一秒卧室门骤然被打开，远山霖削瘦挺拔的身影背光出现在门边。

“……紧急军情。5分钟前，帝国军发起了攻击。”

——

荣莛大步穿过长廊，面色沉冷地将纤薄的手套拉直手腕。他已经穿起驾驶服，纤薄的面料紧贴着皮肤，纤毫毕现地勾勒出了他所有的身体线条，那双长腿笔直，后背挺拔。来到石陲要塞后他瘦了不少，此时腰细窄得几乎只有三掌宽。

灯光自头顶洒下，将他本就白皙的脸照得近乎透明，黑瞳显得更加深不见底。

他身后跟着一队亲兵，远山霖也紧随其后。一行人穿过长廊，径直走入了停机坪，广阔的空间内停满了机甲，玻璃幕顶上方是漆黑浩瀚的无边宇宙，那里是他们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