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的脸上明显有惫色，却依然强撑着沖荣莛笑了下：“我不累。”

冷不丁地，希德忽然在旁边道：“beta和alpha都还顶在工作岗位上，只有怀孕的omega回去休息了，别人会怎麽想？”

荣莛扶着吉安娜的手顿时僵了。吉安娜神色不安，皱眉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埋怨道：“你别在这儿胡扯……”

“这不是你自己的原话吗？”希德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荣荣，又不是外人，有什麽不能跟他说的？”

荣莛胸口沉甸甸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心中複杂的情绪。

吉安娜哪怕怀孕了也不敢离开岗位，阿钊和手下士兵加练了双倍的时常只为了跟上进度，可无形之中，却依然有股力量在阻止他们站上和旁人一样的高度。

反银河势力成立了4年了，这些年里他放心大胆地把城市和民衆交给希德、赛托这些信任的人，自己则一股脑地扎在军务上，丝毫没留意平静水波之下的暗流涌动。

他以为替大家开辟一片净土，就可以实现真正的平等，然而现实远比他想象得要难。

想到这，荣莛深吸了口气问道：“在这次之前，还有多少起类似的ao矛盾？”

赛托吉安娜和希德都没说话，反倒是远山霖开口答道：“很多。”

“很多？那为什麽没人告诉我——”

“都不是什麽恶性事件，而你已经够忙了，平权事务司能自己处理的，就没有上报。但近半年来，性别间的对立情绪愈发严重，alpha不满omega受到的特殊待遇，omega觉得没有成熟的社会制度保护他们的权利，而beta群体夹在中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

“行了行了。”赛托无奈摆手，“现在说这些干什麽，帝国军都快打到咱们头上了，还有心思讨论这些风花雪月？先琢磨怎麽活下来才是正经的。”

远山霖板着脸，看神情并不赞同：“我们的城防坚不可摧，却在内部産生了裂痕，我觉得这个问题需要重视。”

荣莛长吸了口气，更加用力地揉着额头，只觉神经发紧、双目干涩。

不久之前，他还在期盼着和泽维尔今年的见面，而紧接着在失约之后，各种各样的危机如雪崩般向他倾覆下来，有些是突发情况，有些则是被他忽视的问题。

他与远山霖共事多年，能听出远山霖话中的隐意，于是直接挑明了：“你觉得有人刻意挑拨群体之间的对立。”

远山霖下颌微紧，沉吟了片刻后谨慎道：“……我不确定。”

荣莛只觉得浑身发冷。石锤要塞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生死与共的伙伴，他们本可以留在条件更好的帝国，却选择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开创新生。这样的一群人里，难道真有叛徒吗？

而就算有，他不愿去想是谁，更无暇去想是谁。

帝国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他最紧要的任务是带大家活下去，现在不是互相怀疑的时候。

“军务优先。”他最终还是沉声道，嗓音微哑。

这次远山霖没有反驳，他也看出了荣莛眉眼间明显的惫色。

“回去休息吧荣荣。”希德轻声道，“等真正开战时，大家都需要你。”

困局

阿钊和许多的事告一段落，已是黎明，荣莛终于只身从市政大厅出来。破晓的阳光已洒满街道，然而今天却是近几个月来少见的大雾天，日色在雾霭中显得混沌迷蒙，当年笼罩石锤要塞的阴云仿佛再次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之上。

脑海中依旧盘旋着无数未解的困局，荣莛步履沉重地回到了家。他已经不用和斯通议员等人挤在一个小房子中，而是在新修建的居民区得了一个自己的小公寓，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军队宿舍里睡，偶尔回去屋内也都是冷锅冷竈，无人等候。

可今天一开门，却发现桌上已摆满热腾腾的饭菜，厨娘正在卧室里给他换床单。

“哎呀，回来了？”听到门响，她喜孜孜地迎了出来，匆忙去拿碗筷。“快坐下，汤都快凉了，要不要再热一下？”

荣莛脑子还停留在事务司内激烈的争吵上，乍然回到如此真实的人间烟火，有些回不过神来：“您、您怎麽来了？”

“希德少爷说你还没吃饭。我想着你肯定不会在家自己做，就赶紧过来了，这一看可不是吗？你那床单都落灰了，多久没回来住了？在军队光凑合了吧？”

厨娘口中絮叨着，手中已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放在桌上：“来啊，快坐下吃。”

荣莛缓缓在桌边落座。盘中是家常的菜肴，味道十分诱人。然而胃是情绪的器官，他现在满腹心事，心神俱疲，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