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莛悠悠地道。

“人们总是口头说着自己不会性别歧视，却总在见面的第一眼就以性别给对方下了标签。毕竟无论是性格、能力、善恶还是相貌一时之间都难以判断……唯有性别，黑白分明，盖棺定论。用性别给人群做划分，多简单，多高效。”

远山霖的手抖了下。

他想反驳。然而荣莛这番话似乎并不是想指责他，而是有感而发。还不等他说什麽，荣莛已经拿着衣服进到卧室里去了，并关上了身后的门。

片刻后门再次打开，荣莛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他上身是一件柔软的羊毛衫，下身是水洗牛仔裤，因可以收敛了锋芒，所以看起来就像寻常的omega一般温顺乖巧，甚至带着些大衆喜闻乐见的怯懦。

二人本来身型相近，然而此时荣莛却比远山霖凭空小了一圈。

荣莛走到远山霖身边，整理了下袖口，擡眼沖他一笑：“走吧老公。该住院去了。”

开始治疗

“……您的先生已经把大致情况跟我讲过了，我们院对二位的问题还是很有经验的。您準备好了，随时就可以入住。”

福兴疗养院接待处的某间咨询室内，荣莛与远山霖并肩而坐。

他们身后的玻璃门外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布满了与这一间类似的咨询室，哪怕是工作日也没有一间是空的，有些是夫妇一起来的，有些则是孤身前来的omega。

荣莛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头低着，双肩内扣，一个标準的有些紧张社恐的姿势：“……在、在入住前，我还是想知道贵疗养院为什麽这麽有信心能治我的病……毕竟连医院都治不好……”

坐在桌对面的beta男人换了个姿势，表情有些不耐烦。

他是个面容阴郁的青年，长相本算是俊秀，但一双吊梢眼却有点坏了风水，无论做什麽表情都像是别人欠他八百万一样。此时就算是坐在接待桌后面，身子也侧向门口，仿佛恨不得随时夺门而出。

他胸口挂着福兴疗养院的工作牌——关海，首席研究员。

“正是因为医院治不好，您才来求助我们的不是吗？”关海冷淡道，“本院是社会福利机构，几乎不收取住院费，既然钱不是问题您还在犹豫什麽？”

……就是因为钱不是问题，才觉得奇怪。

荣莛心中暗琢。

以石陲要塞的财政情况来看，是完全不足以支撑一间如此规模的疗养院的。这里看起来是社会福利机构，但绝对有私人资金注入，可那群投资人难道是傻子，干什麽把钱往这个有去无回的无底洞里扔？

这里的投资人是谁？

他们所图的又是什麽？

荣莛想起了出现在报销清单上那个昂贵的邮递快件……当然现在还无法下结论。

远山霖在旁边咳了声：“我觉得我……我、我老婆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你们又不让家属陪护，把一群omega关在一起也不让探访，万一出了什麽医疗事故甚至把人弄丢了，我们找谁说理呢？”

荣莛在他说“老婆”两字的时候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演技还是太差，一点儿不像个石陲要塞土着。

两人来的时候因称呼问题在车上争执了一路。远山霖本来要用“夫人”或者“内人”，被荣莛劈头盖脸很骂了一通，他委屈妥协，但抵死不愿称呼荣莛为“这娘们儿”，两人僵持半晌后终于各自勉勉强强在“老婆”上达成共识。

关海嗤了声，忽然问道：“你们星生活正常？”

荣莛乖巧扮演着怯懦omega的角色，不吭声，然而半晌却没听身边人回答，偷眼一看远山霖白净的脸涨红得竟似要滴血。

荣莛：“……”

关海：“不是你们如果基础硬件儿有问题就去医院啊那儿也能治——”

荣莛抢答：“没问题。都正常。一周起码五次。”

远山霖咳了声，在椅子上焦灼地换了个姿势，似有虫子在下面咬他的肉。

“既然正常，你们就该好好反思了。”关海淡淡地道，“为什麽别的夫妻都能正常生育，能为帝国人口基数做贡献，偏偏你们不行？先生，你能娶到一个omega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不能浪费如此珍贵的人口资源。还有这位配偶，看到别的omega纷纷为丈夫繁衍后代，您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不急吗？二位还有时间在这里瞻前顾后，要是真这麽多顾虑，不如回家想清楚再来吧，反正我们院从来不缺病人，你们只要不怕被社会指指点点就行。”

荣莛在心中冷笑了声。

帝国管用的洗脑句式，这些年他没有听过千遍也听过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