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提出任何要求，安静好养，晏思道却愈发不满。

恢复记忆的姜葵放大了那个性奴身上最刺眼的部分，意志如当年当日赴死般决绝。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挣扎，唯有与妥协毫不沾边的漠然。他被晏思道关在身边最近的地方，也大大方方地以另一种形式离晏思道越来越远。

新年初始，厘心岛上的烟花接连放了几个小时。乔放把早就准备好的烟花搬到庭院，只等姜葵开口，他们所在的房前也可以亮起璀璨的烟花。

姜葵看了却无动于衷。为备好的烟花感动？那是失忆的小狗才可能喜欢和谢谢晏思道的东西。

小狗已然死在了过往的痛苦里。

姜葵不想看，晏思道就让乔放一次性点燃所有烟花，然后把他推到二楼，逼迫着要他看个清楚。

屋内没有开灯，他们隔着落地窗向外望。

姜葵忽然说：“辛家订婚的那天，好像也有烟花。不过没有今天的亮。”

那晚的行为就这么被淡淡描述出口，晏思道滞了一滞，怒从心起。

没了恐惧的姜葵，灵魂冷酷得仿若可以置身事外，只剩他一人固执可笑地留在七星酒店的天台，反复跃入大海。

沉默之后，晏思道终究是用力推开了姜葵，结束烟花观赏，也试图引起他更大的动静。

轮椅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花架，架子上的花盆随即掉落了几个，碎在地上。还有一个砸到姜葵脚边，弹起的碎片瞬间把他的脚踝擦出一道长长的血渍。

乔放闻声跑上来，敲了敲房门，在外面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晏思道让他滚，然后双手撑住轮椅，死死凝视着姜葵。

他们的脸颊随着天空的闪烁被照得忽明忽暗，心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到没有踪迹。

“你恨我，是不是？”晏思道质问，“你还在因为辛裕恨我！”

姜葵眨眨眼睛，觉得很好笑，“辛裕”二字什么时候竟成了他们之间可以提起的人名。

“他看起来很开朗，很干净。”姜葵不置可否，自顾自说起唯一一次见过辛裕的场景，“郑先生看人不准，辛裕和我根本不像。”

姜葵的话犹如死后托梦之言，曾出现在晏思道头痛欲裂的梦里施加更多难受。只是梦里的姜葵更加歇斯底里，爱也用力，恨也用力。不像此刻，没有传递出过多的情绪起伏，惹得晏思道再宠溺再怨恨也得不到丝毫反馈。

比杀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更重的报复便是叫他无能为力。

屋前的烟火总有燃尽的一刻，屋内陷入长久的黑暗。

晏思道生出一两秒失力的感觉，“有我在，他们找不到你。”他说，“小葵，你很安全。你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话，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晏思道再次保证无人能来掠夺姜葵的身体，许诺里搭上了他的全部，未宣之于口的妥协也掺杂在其中——

什么都给，只要你要，只要你求。

姜葵，你再求我一次，爱也可以给你。

姜葵愣了好一会儿，明白其中深意后，从喉咙到鼻腔都泛起阵阵酸意。他想要的从来不多，可现在才说，太迟太迟了。那个性奴最想听到也最不敢奢望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彻彻底底过去了。

那时候姜葵倘若得到一句、哪怕是一句平静的谎话，恐怕还能多撑几日。可是终其一生，从晏思道那里听到的温柔的病后安抚，他都是靠着与辛裕的几分相似才勉强获得。

砸到水里的身体会产生巨痛，呼吸受阻的同时，水流强行撞上伤口，水压也在刹那间成为心跳的阻碍，但晏思道永远不知道心死的疼痛比躯体痛感强上万分。

现如今晏思道的无能为力更是不足他所经历的百分之一！

姜葵无心追究晏思道现下说出这些的真实原由——由衷后悔了也好，放弃了病重的辛裕想寻个新玩意儿也罢，什么都无所谓了——总之他不要了。

这么想着，姜葵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地掉了下来，他忍不住为曾经的自己默哀。

“晏先生，我要你放过我。你能给吗？”

“晏先生”难听得刺耳，和讨好性质的“叔叔”不同，和失去记忆时大无畏直呼名字也不同，充满着隔阂与前世仇恨。

晏思道语调又低了几分，他单手抚摸姜葵的脸，凑近了，想亲上去，又来回保留着几厘米距离。他说：“别任性。在我身边，想做什么都随你。”

姜葵相信晏思道有这个能力，尽管如此，这也不算是作为人的真正自由。他没有擦掉眼泪，任凭泪水掉下去，最好掉到渗血的脚踝上，结成痂，成为永久警醒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