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在半山别墅的每样东西都是晏思道给的，包括这条领带。

晏思道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丢了东西，又在什么时候被偷藏起来。有太多领带的人，不必要花时间在乎少了哪一条。

一无所有的性奴在乎。

姜葵珍惜每一分来自晏先生的馈赠，即使本质不是赠予，也骗过自己是晏先生送的东西。欺骗逐渐瞒过理智，以至现今失了意识、到了抉择不定的间隙都舍不得把它们丢弃。

晏思道亲手系上的领带有如他身上的狗绳，要彻底放开被绑住的狗，说到底还需得领带的主人的先一步松手。

没多久，姜葵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晏思道怀里。他手里的领带已经被拿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晏思道的大手。晏思道动作利落，他这样睡眠不好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见他睁眼，晏思道抬手覆住他的眼睛，说：“再睡会儿。”

这种动作对他人而言或许称不得温柔，姜葵却能生出莫名的心动。他眨眨眼睛，故意用长睫毛在晏思道的手心轻扫。

晏思道感受到了，把手挪开，轻轻用食指描他的眼眶，“不睡了？”

姜葵“嗯”了一声，闷闷道：“我好像又梦到那个人，不敢睡，不想再梦到了。”

想到从监控视频听到了清晰的“晏先生”，晏思道眼神一黯，停止指上动作。乔放提前去注射的针药中有镇定作用，而“糟糕”的副作用则是会混淆及模糊短期记忆，且效果强烈。

晏思道照常询问：“想起来多少，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没，我……没想起来。”姜葵声音越说越小，话里话外都有些愧疚，“中间醒来一次，忘了好多好多。”

晏思道没接着追问，“先不想了。”他把桌上的牛奶拿起来，“还温热，喝了。喝完再睡会儿。”

“还要睡吗？”姜葵不知道怎么拒绝，一抬眼，发现晏思道正凝视着自己。

“我们小葵受苦了。”晏思道的语气隐隐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他仍把杯子放到他手里，“听话，喝了再睡一觉，我陪着你。你休息得太少了。”

姜葵听得飘忽，边喝掉牛奶边思考起晏思道口中的“苦”从何来。若是因不小心掉入水里伤了脑袋，只能说是他自己活该，称不上叫吃苦。

补的一觉果真无梦，姜葵自然醒来后看了眼床边的时钟，只过了一个多小时。不过与方才比，他确实感觉踏实了许多。

浴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姜葵下床光着脚走去，一按动门把手，浴室的门就开了。

在家里，晏思道不会把门锁住，总会留有地方让他随时进去。

姜葵眼巴巴看着正在淋浴的躯体，喜欢，也有着卑怯。晏思道虽年纪大他十一二岁，但肌肉线条控制得精练，腰上毫无赘膘，胯间那性器未勃发便已尺寸惊人。不像他，早早就瘦瘦弱弱一身病，脚底、大臂上、脑袋后都有难看的伤痕。这几个月养好了稍有了些肉感，最开始卧床时前胸都能看到明显嶙峋的骨头。

这样的晏思道太好太高贵，站在面前，从内到外似乎天生就配高高在上地将他压制。

姜葵喉咙发干，原地说：“晏思道，你自己洗澡，怎么不叫我。”

晏思道一言不发地走近，把他身上单薄的睡衣脱下来。睡衣上的扣子经过昨夜噩梦时的拉扯变得很松，这么一动又掉下一枚。

凑得近了，姜葵清楚看见晏思道眼里的血丝，顿时又觉得他们俩也都一样，是平等会承受生理反应的普通人。

他抬手摸晏思道的脸，问：“你累了吗？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因为照顾我吗？”

姜葵的手刚一碰到那条疤痕，晏思道就抓着拉开，淡淡道：“不累。”

姜葵眯起眼睛笑了，张开双臂要求：“那你抱我，你有好久没好好抱过我了。”

两个人赤条条拥抱着站在花洒下，水温有些高，姜葵白皙的皮肤很快略微发红。

他们烫得头脑清醒，幸好水气环绕，添了几分幻相，没让思绪过分现实。因此彼此都没有挪开的意思。

晏思道见姜葵乖巧待着没乱动，眼睛慢吞吞眨着，就问他在想什么。

他们身下贴着，紧热地又磨又蹭。姜葵把脑袋靠在晏思道的胸膛前，舒了口气，回答说：“想怎么让时间停止。

“时间停了，不用做噩梦，身边还有你，我在弥山种的花儿永远不会凋谢……全是最好的时刻。晏思道，如果我们停在这一秒就好了。”

“停了你就没机会想起来了，这样也好？”

“也好的。”

姜葵当然想要记起，但当下与晏思道拥得紧实，他切实感受到两颗心的跳动。至少在这一刻，他更希望持续拥有难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