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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22)

作者:丁唐 阅读记录


窗台下是热烘烘的暖气,而窗玻璃则是凉嗖嗖的,黎江白额头冰凉, 啊把手压在屁股底下,捂得热热的,接着将手搁在脑门儿上。

他反反如此好多遍,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乐子。

按着习俗,小年夜总是要一大家子聚上一聚,可晏温一家一共就两个人,黎江白家里头也是两个人,各过各的太过于冷清,聚在一块儿过也不算太热闹,但柳殊还是叫黎江白叫他母亲一块儿过来,两家子凑凑一桌子菜,这年也算是开始了。

“我妈不一定来,”黎江白当时便有些犯难,“她这一阵都不怎么出门。”

柳殊笑笑,垂手摸了摸黎江白的发顶,他说:“没事儿,去问问,她要是真不想来也没法强求呀,我就是想着要过年了热闹热闹好,祛祛陈年晦气,来年就过好日子了。”

鱼尾纹爬在柳殊眼尾,平添了一份慈祥。

自那个雨天之后,黎江白再也没忘过家门钥匙,锁经过数十场雨已然起了锈,黎江白费了点劲儿才将钥匙插进去,他两手握着钥匙柄,吃力的转动。

吭啷吭啷好几声,门好不容易打开,一道亮光倏地钻了出来,在昏暗的楼道里映出了一道明亮的线。

“妈?”黎江白试探的叫了一声,没敢直接进门,只探进半个头。

屋里开了最亮的那盏灯,似是要把光送进客厅所有的死角,窗帘紧闭,遮住了外面早已黑透的天,黎江白难得没在家里闻见刺鼻的酒气。

“妈?”黎江白又叫了一遍,见着屋里没人,他这才慢慢拉开门,跨步进去。

自打春末之后,黎江白就没见过家里开灶,今天他却听见了油烟机轰隆直响,隔着厨房的一扇门不太真切,黎江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起锅烧油,撒下葱花,秦茉俞将一盘切得又细又均匀的土豆丝倒进锅里,油星飞溅到她的手背,但她却像是没有知觉,只将一旁的陈醋拿来,看了一眼保质期,应当是没过期,接着她拧开瓶盖倒进一铲子,葱香倏然变得酸,秦茉俞吸了吸鼻子,开始翻炒。

黎江白站在厨房门口,久久不敢开门,像是在愣神,直到这带着酸的葱香混入些许辣味儿,他才骤然回神,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手来,轻轻推动厨房门。

这是个推拉门,也有些年头了,滑轨相互摩擦骤现一声哗响,秦茉俞像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回过头来。

她看着黎江白,锅铲悬停在半空。

这一眼看的黎江白有些局促,他下意识的后退,捏着袖子捂着胳膊,那里有块儿新添的淤青。

“妈…”他怯怯地叫,低下头躲开目光,不敢与秦茉俞对视。

“嗯,”秦茉俞微微点了下头,接着翻动锅铲将快要糊在锅底的土豆丝给翻到面上来,“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

秦茉俞回过头去,将火关小,她摸了一小把花椒扔进锅里,激出复杂的油烟:“所以我没准备你的饭。”

兴许是油烟的原因,厨房里明显要比别的地方暖和一些,黎江白转转眼珠,将不大的厨房尽收眼底,操作台上并没有别的盘子,几个空酒瓶立在窗前,削掉的土豆皮堆在袋子里,皮上的泥土看起来很脏,冷白的灯光驱散小年夜的热闹,空荡且冷清。

“知道了,”黎江白抬抬眼,又落了下去,他藏起满目落寞,鼻尖倏然一酸,接着眼前朦胧一瞬,他咬咬牙,又将朦胧憋了回去,“柳叔叔叫咱们一块儿过去过年,你要去吗?”

他声音小且平缓,但仔细听来却又有微小的起伏。

音落,秦茉俞刚好关掉油烟机,她一拧灶台,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黎江白委屈的尾音在空荡的厨房环绕,给这冷清的小年夜添了一丝苦涩的寂寥。

秦茉俞盛出土豆丝,最后一根刚好落在盘子边上,对面楼上不知谁家开了阳台的灯,暖黄的光穿透黑夜,落在黎江白脚下。

黎江白顺着光抬眼一看,似乎下了雪,雪也金黄。

“你要去谁家?”秦茉俞将炒勺放在水池里,冷水一激,升起一股油腻的味道,“柳殊?”

秦茉俞说的有些急,她回过头来,背着光叫人看不清脸色,但黎江白还是察觉出了一丝担忧。

一丝熟悉却又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担忧。

黎江白有些不解,但他依旧点点头:“嗯,柳叔叔,晏哥哥也在家,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包饺子,要一起去吗?”

他还是有些欣喜的,毕竟在父亲离家后,秦茉俞便很少跟他这样平静的说话,以往大多都是说不过两句便鸡毛掸子伺候,整日醉醺醺的秦茉俞也几乎记不清黎江白说过的事和人,今儿她一说柳殊,叫黎江白觉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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