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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25)
作者:达尔彭 阅读记录
政宗实站在他一旁用剪子修理杂草,顺带介绍着这些颜色相近形状各异的植物都是些什么,讲的内容羊咲一个字没进脑袋,只知道政宗实的声音格外悦耳,政宗实握着剪子的手,青筋很明显,和植物的脉络一样清晰可见,羊咲移不开眼,忽然听见政宗实清了清嗓子:“刚才我说了什么?”
“啊?”
“不认真听讲,羊同学。”政宗实佯怒,“那叔叔不讲了,你去看一下小语洗完了没。”
羊咲觉得可惜,却又不敢让政宗实再说下去,和政宗实待在一起,他有一种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幸福感,铺在心底,让他忍着初秋夜里的寒凉,不愿意进屋,政宗实看他委屈吧唧的样子,收回冷漠的表情,“好了,没生你气,那边的喷头看见了吗,帮叔叔拿过来一下。”
羊咲照做,面上是一阵红光,雀跃的心情收都收不住。
政宗实突然觉得这小孩真真是简单易懂,并不如先前怀疑的那么复杂。
他什么情绪都写脸上了,见人不爽就挥拳头,见人高兴就嘴角上扬,眼角淡淡的痣也跟着飞起来。
恐怕连羊咲本人都不清楚,这张漂亮的脸蛋出卖他多少次,又帮了他多少次。
政宗实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羊咲半晌,沉默着把枝桠修剪完毕,喷了点水,北方刮过,羊咲打了一个喷嚏,政宗实便带他进屋了。
彼时政语刚好收拾完厨房,伸了一个懒腰,对羊咲说:“咩咩,陪我看个电影吧。”
政语对电影的执着和对游戏的不相上下,好几次提议和羊咲看电影,都没看成。
“我得回家了。”羊咲并非刻意拒绝他,他还想趁今天不用训练,回去看看爸爸。
他爸爸今日状态比以往要好一些,上午训练期间,他收到了羊从容的短信,羊从容没喝酒,自己点了一份外卖吃,按时吃了药,还格外好心给儿子转了一百块。他本来就没有收入,这点钱其实也是羊咲给他的零用钱。尽管如此,羊咲今天心情已经足够好,否则也不会那么爽利地答应政语到他家做客。
“这才八点多,就门禁了?”政语哪儿管他乐不乐意,他非得拉羊咲看电影,硬生生把羊咲按在沙发里,“反正太晚了就让我爸送你回去就好了。”
“我——”
“陪小语看一会儿吧。”政宗实收到政语求助的目光,会意道,“叔叔会送你回去的,需不需要和家里人说一声?”
“……我得发个短信问问。”
短信发出去后,意料之外,很快羊从容就回信了:好,玩得开心。
政语偷瞄着他屏幕,一收到短信,他就把羊咲手机夺了过来塞进沙发里,语气亲昵宣布道:“好啦咩咩,陪我看电影。”
政语在柜子里挑影碟,政宗实则在一边盯着政语,政语只好放弃一堆珍藏的国外原版情色影碟,选了一个未成年人也能看的星际科幻片,经过他爸身边小声吐槽一句:“情色电影又不是色情片。”
“我也没说不让你看。”
虚与委蛇,政语甚至懒得驳嘴,他爸这警告的眼神都快把他劈成两半了。
影片开始播放后,政宗实上楼前,贴心地帮俩小孩把客厅的灯关闭,又拿两张毯子给政语,被政语丢回一张,意思是他俩一起盖一张,但政宗实让他收敛一点,亲自把毯子递给了羊咲,政语一脸无语看着他爸,仿佛在责备他坏了好事,想让他再拿走一张。
政宗实此时又不再理会儿子的请求,不咸不淡地说:“降温了,别感冒。”
政宗实在自己屋内,伴着客厅家庭影院几台设备时不时爆发出的巨大声响,看了几份不那么重要的邮件,多是一些宴席的邀请。
年轻的时候尚且会出席,现在他几乎不再出入任何宴会场所。
高端的宴会通常要携带女伴,这让他头疼。年轻人不带女伴倒无妨,不过是接受几句调侃,他这个年纪,不愿再应付此类场景下,某几个不知情人士对政语母亲过世的问候了。
也许是当年政宗实和邱学丰夫妻俩走太近,和他年纪相仿的几个企业家,混到现在还没破产的,多少听说过邱学丰入狱一事,知道邱学丰是政宗实最初的合伙人,也模模糊糊了解过,正是那段时间,政宗实从医院抱了婴儿回家,毕竟政语的年纪和邱学丰出事的年岁相当。
政宗实混迹商界这些年,免不了和各类人打交道,哪怕他只是想要姓邱的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何况他私心也不是那么纯粹),而不希望邱学丰在众人眼中身败名裂,哪怕他把邱学丰一事隐瞒得很深——就算是来往最密切的人,施羽京,也只知道政语是孤儿——这些年任何人都不得过问政语的身世,但那些在人情世故里摸爬滚打的老狐狸们哪里放得过他呢?
这些陈年旧事还是在传,传成什么版本,政宗实是懒得计较了,不过,太难听的话难免能通过各种渠道钻入他的耳朵,比如政宗实把邱学丰送进监狱,为的是邱学丰老婆肚子里的种,其实政宗实早就和人家老婆有一腿了,就差一个名正言顺的方式……云云。
政宗实当时听了,险些当场失态笑出来。该说不说,可能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恐怕比他绿了邱学丰更震撼。
二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当年很多并肩作战也好,互相斗争也罢的人,要么熬不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变迁,销声匿迹,连电话都成了空号,要么组建家庭,像他一样,时刻做好退休的准备,培养新人。
政宗实没有复杂的人际圈子,就一个儿子,偏偏政语又还不太成气候,早几年,政宗实有意去引导过政语,可不管政宗实用什么手段让政语学习接盘,政语总有办法在他分神时跑出去和别人踢球,或者去看某某电影的点映场,就连大学读的专业,都是电影相关的。
政宗实不愿意强迫政语来接手公司,一个人有没有商业头脑,政宗实和他聊上几句话大概就知道了,自己儿子自己更清楚,政语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想到这些事,政宗实感到心烦,电脑右下角跳出一则整点提醒,晚上十点,他关了电脑,下楼看看两个小孩电影看得怎么样。
结果两个小孩都睡着了,任凭电影里主角们如何打打杀杀,这俩睡得稳如泰山,丝毫不见醒,政语整个人都横在沙发上,而羊咲蜷缩在一角,脑袋埋在膝盖间,楚楚可怜,像是被人侵占了地盘。
政宗实想要叫醒政语,张了张嘴,又犹豫了,走到羊咲身边,轻拍他的背。
羊咲睡得不深,被政宗实弄醒后,迷迷糊糊用手蹭着嘴角,仰起脸,借荧幕光线看着政宗实:“叔叔。”
这一声称谓莫名的隔靴搔痒。
羊咲的脸在荧幕光线下显得特别柔软,仿佛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或许是睡了一觉,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让人很想疼惜一下。
政宗实本人并不讨厌小孩,他是同性恋没办法有孩子,有时候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异性恋,恐怕真心想要子孙满堂,可惜他也不是女人。
如今,他也只能对着自己养的鱼父爱泛滥,谁让政语并不领情。
政宗实伸出手,在羊咲脸颊旁滑过揉了下他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吧,叔叔送你回家。”
第28章
政语在一旁睡得很香,羊咲把压在政语身下的手机抽了出来,小心翼翼,政语并未知觉,羊咲和爸爸什么时候出的门,他也丝毫不清楚。
一觉睡醒,电影已经落幕了。
这电影他看了太多次,主角如何在末世相爱又如何求生,如何面对巨大的荒芜和没有人类的未来,政语对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能够把台词都背出来。如果不是政宗实不让他看他从海鲜市场千辛万苦收来的情色影碟,他不会选这一部,也不会打瞌睡。
自己一个人看电影恐怕会认真一些,和羊咲看,政语总想和他讲话,奈何羊咲除了嗯嗯啊啊,并不太回应他,仿佛看电影不愿意被打扰,多说几句就没意思了。政语心情浮躁得很,电视机又被电影占据,他想打游戏也没办法,总不能丢下羊咲自己去卧室打游戏,隔着两床被子,他连羊咲的手都摸不到,实在是寡淡,于是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