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第四种诱饵(181)
作者:鸦无渡 阅读记录
这三天里,对方每一次换药,都会带着医生到他面前来,特地换给自己看。
而每一次,邵揽余都会感到遗憾,这样轻的伤势,压根抵不上费慎痛苦的千分之一。
换药的过程很快,医生重新包扎好,为席未渊穿上外套,拎着药箱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和之前的安静并无二致。
良久,席未渊徐声开口:“听斑鬣说,那天你在雪山上对他开枪,枪法特别烂。”
语气听不出戏谑或嘲讽,仿佛只是单纯提起这件事。
邵揽余置若罔闻,挪走视线,像是压根没兴趣和他交流。
席未渊起身离开座椅,缓步走过来。
“鼎鼎大名的军火商,和武器打交道这么多年,却连枪都拿不稳。”他站在邵揽余跟前,一把拽过他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邵揽余手往回抽的同时,毫不留情抬脚踹了过去。
可由于姿势受限,不仅踢出去的腿被挡回来,手腕也没能抽开。
席未渊顺势屈膝一压,死死压住他的大腿,没受伤的那只手掐住了邵揽余的脖子。
并无半分缓冲,掐住脖子一刻,席未渊指间倏然用力。
邵揽余呼吸一窒,却也不占下风,右手攥住了席未渊刚包扎好的伤口。
席未渊好似完全没有痛觉,盯着邵揽余因窒息而逐渐涨红的脸,他竟是慢慢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染上快意。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挤走,邵揽余喉头发紧,大脑充血,眼角控制不住地泛泪。
然而他也在笑,唇边那抹不深不浅的弧度,满满的写着“讥讽”二字。
那抹讥笑刺激了席未渊的神经,顿时让他情绪外露得更为夸张。
“我一再地相信你,你却三番五次地背叛我,阿时,你忘了我们曾经的诺言吗?明明说好的,我们是一辈子的挚友啊。”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
“这么多年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我的心都快剖出来给你了,你怎么就感受不到?”
每说一句话,颈间的禁锢就随之加重一分。
邵揽余被迫仰起头,眼里全是红血丝,身体承受力就快要到极限,脸面甚至隐隐发紫了,右手却至始至终没松开过。
席未渊的伤口受压溢血,浸湿了白色绷带,像一朵疯魔绽放的花。
他抬起受伤的小臂,带着邵揽余紧拽不放的手一起,递到唇边,咬开了染血的绷带,将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邵揽余晕厥前一秒,颈间的力道忽然松了。
他仰头背靠沙发,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细密的汗意从额角冒出。
席未渊跟着俯身靠近,手腕绕到对方颈后,正在渗血的伤口贴住邵揽余侧脸。
阴影覆在上方,两人身影交叠,之间的距离不过分毫。
“你把许万灯弄死了,那支军队一个都没留下。”席未渊阴冷的嗓音萦绕耳畔,伴随深藏的缱绻,“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会让他死无全尸。阿时,我原谅你的背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留在我身边,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大幅度的气喘过后,肺部被尖锐的刺痛填满,邵揽余逐渐放缓呼吸,凝望天花板上某个黑点,语气是极少有过的温和。
“干什么都可以,那你去死,怎么样?”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把你也拉下地狱。”
术后第三天,在关述和其他医护日以继夜的护理下,费慎病情终于好转,从昏迷当中苏醒,算是平稳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然而他醒来第一句话却是:“我要去临定。”
关述身为医生,除了患者身体,其余事情一概不在关心范围之内。
他检查了一下费慎伤口恢复情况,公事公办道:“你现在必须静养,不能奔波劳碌,外出就别想了。这次也算是你幸运,再晚半小时,你那条左腿就得截肢,伤口感染严重,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费慎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不管关述如何劝说或者恐吓,他都坚持要离开榕宁,去那个什么劳什子临定城。
关述拿他没办法,觉得不愧是邵揽余身边的,性格一个比一个犟得像头牛,无奈之下只得喊来了秦一舟。
秦一舟听完后说:“维冈那边有何潭谢掩风他们管着,暂时能抵挡一阵,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别的事不用操心。”
费慎反驳道:“和他们没关系,我要见遥迦。”
秦一舟奇怪:“你见遥迦干什么?”
“有事。”费慎不愿明说。
“什么事比你的命还重要?”
“邵揽余的命。”
费慎半躺在病床上,由于失血过多,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整个人彰显出一种无以言状的虚弱,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固执。
“他比我的一切都重要。”
因为这句话,秦一舟把遥迦接来了榕宁。
先前娄曲失败那一战,导致维冈五座城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以防万一,何潭提前将遥迦送回了息川。
息川和榕宁相隔不远,不到三小时,遥迦便站在了费慎面前。
看见病床上和前段时间天壤之别的人,遥迦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恍惚感,第一眼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你……你还好吗?”遥迦讷讷问道。
费慎瞅了她半晌,没回话,转头对秦一舟等人道:“你们出去吧,我和她单独待会儿。”
秦一舟来回扫了两人一眼:“有什么事叫我。”
随后领着几位医护人员,关上门出去了。
房间归于平静,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医疗仪器机械的“滴滴滴”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两人心头,像是在为谁倒计时。
平白无故的,遥迦心底一点一点紧张起来,指尖蜷缩进了手心。
十秒后,费慎说:“毒刺要攻打娄曲的计划,是你泄露给忏摩的。”
丝毫没有缓冲的问话,几乎让遥迦心脏停跳了一瞬,旋即猛地下沉,那股紧张感霎时被放释到了最大。
她没有说话,费慎并不在意,自顾自道:“你能接触到的只有何潭和谢掩风,谢掩风很谨慎,所以你的目标是何潭,窃听器?追踪仪?又或者买通了他身边人,总之你成功了,你知道毒刺要攻打的是娄曲,而不是九江城。”
那时白焰对战场局势的未卜先知,以及北图塔义无反顾地支援,除了计划泄露,费慎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遥迦藏在衣袖里的手握拳,指甲掐疼了掌心。
“我不知道……”
“不想回答没关系,我们先来说其他事,”费慎打断她,淡淡道,“忏摩在三瑞里毒.品工厂研制出来的药,除了对付维冈军,还用到了什么途径?那种药一共研制出了三代,分别都有什么作用?”
遥迦面色紧绷,嘴唇微微翕动,却始终不肯开口。
费慎冷不丁抬起眼皮,直勾勾看着她,出口的话语像一柄利剑:“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吗?”
他撑起上半身,胸口骤然掀起一阵撕裂痛,眼眶发红,就快要呼吸不上来。
“遥迦你听着,邵揽余失踪了,那个曾经救过你的命,重新给了你一个家,原谅了你的背叛却被你恨之入骨的人,现在终于如你的愿,生死未卜落进了席未渊手里。”
费慎仿佛没有感情,几乎用着自我摧毁的方式,字字珠玑:“席未渊做出来的那种药,你猜他们会不会用在他身上?忏摩的人对我用了数十种刑具,每一种都能让人生不如死,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像折磨我一样,去折磨邵揽余?还有邵家那些军火,你深恶痛绝的军火,等到被忏摩抢走了后,整个太平洋洲际,就会变成第二个郁南镇——”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遥迦捂住了耳朵,颤抖着身体,崩溃大喊,“我没有!我不想害他,我不想害他的!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只想救阿景,只想救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