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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罪名(98)
作者:夏六愚 阅读记录
“别离开我。”娄牧之恳求他。
易知秋闭上眼睛,忍住那股落泪的冲动,他点头,说了好。
“答应我,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要在一起,”娄牧之说得慢,说得坚定:“你要死,我陪你死,你活着,我才能活。”
易知秋收紧双臂,彼此感受着对方的骨骼,碰撞在一起,勒得生疼:“好。”
“拉钩,”娄牧之幼稚地伸出小指,抬起没有血色的脸:“不能骗我。”
易知秋勾住他的小指头,晃了晃:“不骗你。”
这句话才说出口,他的眼角就湿了。
“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娄牧之闭上双眼,像是梦呓:“我们要一起去Z市,租一间小公寓,你还要赚很多很多钱给我花。”
胸腔一片潮湿,像是下了一场淅沥大雨,水流经过心脏,就要从易知秋的眼眶涌出来。
“我当然记得了,”他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把那点哽咽藏得仔细:“我们还要一起上学,一起下课,一起睡觉,一起起床。”
“我想好了,”娄牧之说:“等我毕业了,我就努力工作,也赚很多很多钱给你花。”
易知秋笑了笑:“那我不就占你便宜了。”
“随便你占,”娄牧之说:“我喜欢你占我便宜。”
易知秋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把那一阵阵翻涌的泪逼回去。
娄牧之接着说:“我还想爬一次夷山,我们去纳疆关拍照,到时候我把照片放在钱包里,一打开就能看到。”
“好,”易知秋说:“我陪你去。”
“Z市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么?”娄牧之用毛绒绒的头发蹭了蹭他侧脸。
“有,还有很多,”易知秋回忆着,憧憬着,痛苦着,说:“胡同,博物馆,戏楼,九峰寺,还有美术馆。”
“美术馆?”娄牧之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贪心地嗅他的味道:“那些画展有我画得好么?”
易知秋双眸里含着热泪,笑着说:“没有,你画得最好。”
娄牧之也笑了,露出了唇边的小梨涡。
“等去了北京,我们养一只猫吧,”娄牧之说:“我不会取名字,你来取。”
“好,”易知秋答他的话,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地往下轻抚:“你喜欢几个字的名字?”
“都可以,”不知为什么,娄牧之觉得今夜的睡意来得更外浓重:“只要是.......你取的。”
“你累了,睡觉吧。”易知秋亲吻他的眼睛。
娄牧之一甩脑袋,又费力睁开,稍微松懈的双臂又缠过去,紧紧地箍住他的脖颈:“我想和你说话,说到天亮。”
“你会累的。”
“不会。”
“我们说话,随便说什么,”娄牧之不想闭眼,但他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像一朵悬浮在天际的云,脑袋也开始发晕。
“说什么呢?”
“讲故事,你把上次的故事讲完。”
“好,那讲完就得睡觉。”
“嗯。”
“故事的最后,骑士造了一艘宇宙飞船,带着王子去了金星。”
易知秋用两只手臂搂抱着娄牧之,他把声音放得很低,就像只为他一个人讲故事,娄牧之被抱得发热,后背汗涔涔的,却固执地蜷缩在他怀里,像是要把自己融进他的胸膛。
“为什么是金星?”
“定义上来讲,行星自转一周需要的时间是一天,行星绕母星公转一周需要的时间是一年,在地球上,一年是365天,但是对于金星来讲,它自转一周的时间是243个地球日,公转一周的时间是224.7个地球日,也就是说,金星上的一天比一年要长得多,骑士和王子去了一个一天比一年更漫长的世界。”
娄牧之羡慕的说:“我也想去。”
“那我打个电话,问问骑士能不能把宇宙飞船借给我们。”
听着他好听的声音,娄牧之像是醉了,他不由得闭上眼睛:“他会借么?”
“我想会的。”
故事的结局圆满又浪漫,但是说不清为什么,娄牧之却想哭。
“小木头。”黑暗中,易知秋鼻腔发酸,红了眼眶,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我在。”娄牧之的脑子开始变得模糊,但是他还是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月光倾泻,撒满了整个房间,他们拥有过彼此的无数个夜晚,但这个夜晚是这样的凄冷,尽管月色那么美,睡在身旁的人那么好看,易知秋还是觉得心脏发闷,闷得他呼吸困难。
娄牧之睁开沉重的眼皮,他抬起头,凝望易知秋,这是一个非常短暂的对视,他忽然凑过来,吻到易知秋的唇,窗外的海水潮涨潮退,拍打着礁石,发出清冷寂寥的声响。
药很苦,易知秋尝起来也很苦。
这个吻十分温柔,他抚摸着易知秋的面颊,像是第一次触碰到他。
漫长的亲吻结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我想听你说句话。”易知秋用指腹拂过他的眼皮。
“说什么?”娄牧之被摸得眼眸半眯,那股眩晕感更重了。
好半晌没听见回答,他追问道:“想听....我说....什么.....”
意识越发涣散,抱住易知秋的双臂无意识地松开,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身旁的人没出声,他昏过去了。易知秋在感冒冲剂里加了一些安眠药,他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在这个诀别的夜里,无声的哭泣。
“对不起,”易知秋发出像小野兽一般的呜咽:“我爱你。”
第60章 落日逃亡
夏至迎来梅雨季,这场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了,停时近黄昏,天际又变得异常绚丽,云雾间漏出几缕轻薄的橘光,空地上的水被来往行人踏碎,坑坑洼洼的水面倒影着此时的天穹。
分明是盛夏,吹来的风却异常阴冷。
川笼的海边有一栋小别墅,那是易知秋母亲留下的房子,他们在这里躲了整整一个星期,不看电视,不上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娄牧之昏睡在床上,他发着热,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久。
两人不敢去医院,但娄牧之伤势严重,必须买药。
易知秋穿一身黑衣黑裤,他戴好棒球帽和口罩,拿了钥匙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娄牧之勉强睁开眼睛,脸色惨白,他指尖颤抖地向他伸出手。
走到门口的人立马折回来,易知秋蹲在床边,抬起裹着纱布的右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额头:“我买点药就回来,很快的。”
娄牧之拽住他的手腕,拉去脸庞轻蹭:“你别走。”
“我不走,只是去买药,”易知秋揉他的发心,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我跑着去,跑着回来,过十分钟你就能见到我了,好不好?”
“别走。”娄牧之固执地摇头。
他觉得自己抓着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自从顾汪洋死了以后,他每天都做噩梦,他梦见那枝枯萎的白桔梗,昏暗的房间,他在逼仄的小公寓乱闯,他喊哑了声音,却只能窥见易知秋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记得梦里有一块脏兮兮的玻璃窗,透过那扇玻璃,外面是监狱老旧的建筑。
易知秋回首朝他一笑,说了句,不要追。
娄牧之记得梦里的恐慌,记得易知秋回首时,看他的眼神。
“不走,”娄牧之伸出双臂,抱了过去,偏执地困住人:不准走。”
这模样看得易知秋的心揪起来,他抬起手指,撩开遮挡他眼睛的碎发:“宝贝儿,你生病了,得吃药。”
“没事,”娄牧之死死搂住他,不让他离开一丝一毫:“我没事。”
“怎么没事?”易知秋摸他的额头,声色严厉了一点:“你烫成这样,抱着都能烧热水了。”
他从没听过易知秋这样的声音,沉闷,不安。娄牧之忽地抬起脑袋,琥珀色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惊慌:“你生气了?”
“对,”易知秋盯着他:“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