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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152)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公寓里一瞬变得死寂,就连秦思意的抽噎都暂时地消失了。
他麻木地坐在原处,盯着钟情的眼睛,这次却连失望都不再有了。
作者有话说:
注1:资料引用自屠格涅夫的作品《前夜》。
阿廖娜会自由的。
第126章 叹息
『“昨晚下过雪了。”』
圣诞节前有一场小音乐会,临近前夜,L市气温骤降,倏地从看不见月亮的夜幕中飘落了一片雪花。
秦思意站在窗后向外看,空荡荡的街道逐渐被初雪堆满,变成久违的纯白,连路灯都如同由千万只萤火虫包围着,将那些冰晶照得一闪一闪。
自从钟情结束了那趟港城之行,他的态度便愈发地叫人捉摸不定。
他开始不允许秦思意在自己的房间里留宿,哪怕是在沉沦爱欲的夜晚。
过去的几年,江城几乎不曾下过雪。
就仿佛为了印证曾经的戏言,钟情再度出现的第一个冬天,秦思意便又见到了纷扬的,铺天盖地的大雪。
——你来了就开始下雪了。
秦思意看了一晚的雪,直到第二天黎明,最后一片雪花趁着第一缕天光寂静地消失在空中。
他没能睡着,听见钟情的脚步声一点点地靠近,变成读不懂心绪的语句,平淡地问到:“音乐会几点开始?”
“八点半。”
秦思意回答完,优柔地望向钟情所在的位置。
他在下一次开口之前先指向了窗外,天真又稚气地浅浅朝对方笑了起来。
“昨晚下过雪了。”
钟情这时才注意到窗外被染白的街景,落了叶的玉兰挂了满枝霜雪,些许凝成冰,太阳一晒便利刃一样从枝头坠下。
他其实不太明白秦思意和自己说这句话的意义,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闲谈,留存在印象中的,就只有无止境的缄默。
“晚上我会去看的。”
钟情将其理解成一句委婉的邀请,犹豫少顷,走过去在秦思意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或许算作保证的吻。
一天就此变得漫长,缓缓随着表针推进,要比积雪消融的速度更为滞后。
秦思意依旧和阿廖娜搭档,为对方演奏钢伴。
他在些微靠后的位置,灯光设置得不太好,冷冷打了两束在台上,照得琴凳下像是仍留着一地洁净的雪。
秦思意趁着演出开始前的功夫往观众席里看。
那实际上很黑,极难辨认出台下任何一个人的脸,可他还是找到了钟情,看对方倚在靠门的墙边。
对方似乎是从某场宴会中赶来的,得体地穿着一身套装,在前襟佩上了一枚璀璨的蝴蝶胸针。
——爱神闪蝶。
秦思意记得那枚胸针的样子,更记得它的名字。
它曾经躺在母亲的首饰柜里,隔着透明的玻璃,似欲振翅一般在年幼的秦思意眼中熠熠闪烁。
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了,但命运从来不吝啬于制造惊喜,在微乎其微的可能下,奇迹般让它落在了钟情的胸口。
玛蒂尔达架好琴弓后,秦思意便将注意力收回到了台上。
他在头顶那束过于炫目的冷光下弹琴,连音符都被照得模糊不清。
钟情遥遥望着三角钢琴遮出的阴影,秦思意恰巧留在了光里,从脚下蔓延出一片绽开的裙摆似的光亮。
后者为这次演出换了一套白色的西装,为同阿廖娜腕间的花朵相称,又在胸前戴上了一朵半开的纯白玫瑰。
这让钟情想起很久以前的雪夜,秦思意的斗篷被大风卷得翩然扬起,变成舞会上舒展了褶皱的长裙,好温柔地一次又一次从他眼前拂过。
他那时想,为什么不能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舞伴。
封闭的私校内,自古老庄园遗留下的重重教条束缚着翻出窗台的少年们。
以至于后来再记起,钟情除了心口不一地骗自己去恨秦思意,剩下的就只有遗憾。
演奏结束的一瞬,前些天玛蒂尔达翻看的图册忽而替代了过分久远的回忆。
钟情依稀记得里面有一条以晶闪蝶为灵感的缎面长裙,也不作太多的考虑,莫名便认定了那一定非常适合秦思意。
——
或许是过多关注那枚胸针的缘故。这天夜里,秦思意在短暂的睡眠中梦见了老宅挂满了蝴蝶的标本室。
相同的类目被统一地排列在一起。
闪蝶成片罗列在正对大门的墙上,一开灯便是炫丽如生的连绵偏光。
爱神闪蝶与一只晶白闪蝶紧挨着。
小秦思意随口问母亲为什么将它们靠得那么近。对方便耐心地解答,说了对于当时的他来讲过于冗长的关于爱情的两段寓意。
他一知半解地记下了,以为自己会在不久以后理解那样复杂的字句。
然而事实却是仅仅睡过一晚,小秦思意便开开心心地忘掉了母亲的话,要到十数年后的梦里才会终于记起。
如今的秦思意倏然被自己的记忆惊醒。
他盯着空气过速地呼吸,胸腔剧烈起伏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无数蝴蝶撕开皮肉,像最后一面的秦师蕴那样,血淋淋地飞出去。
——
假期结束后不久,SA送来了那条白色的礼裙。
有了直观的接触,钟情倒更觉得它像一件婚纱,在背部的留白处缀上一串悠悠摇晃的珍珠,将秦思意清瘦的肩胛衬得如同一只不小心落入了网中的漂亮闪蝶。
圣诞节前有人送了请柬给钟情,邀请他参加一场私人的酒会。
他起初想要回绝,半晌又改了主意,让助理告知对方自己会带上男伴。
明明仍记得十六岁的夜晚见到的大雪,钟情偏偏却忘了自己也曾保证过不会再让秦思意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他带着一袭白裙的后者步入宴厅,漠然地看着秦思意的脑袋在余光中越压越低。
两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何况钟情还罕见地带上了一位不曾在社交圈中出现过的美人。
秦思意天生的清贵最初并没有让宾客们产生多少亵慢的遐想,可那也不过是短暂的几分钟,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是多年以前那个在派对上被李卓宇叫作‘弟弟’的少年。
“诶,卓宇。那不是你弟弟吗?”
还是一样浓重的酒气,还是钟情留下他去与玛蒂尔达交谈的间隙,还是尴尬地被李卓宇撞见的场合,还是穿着他不想穿的礼裙。
秦思意控制不住地循着对方轻佻的语气看回去,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道貌岸然地端着一杯香槟,在靠近到过分无礼的距离后,用温热的指尖顺着背沟划了下去。
“卓宇,你弟弟都落魄得去卖了,你们李家不管管?”
他转头对着李卓宇说话,语毕又看回秦思意,笑嘻嘻地将杯壁往后者的唇瓣上贴。
秦思意一动不动地呆立着,眼见李卓宇神色复杂地将望向他的视线收回去,恹恹回到:“你都说我们李家了,他一个姓秦的和我们家有关系吗?”
秦思意避不开,也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反抗。他不知怎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勾动手指,都困难得仿佛世纪的难题。
他僵硬地朝钟情看,后者正专注地同玛蒂尔达聊天,根本不曾留意过哪怕半秒。
秦思意开始为自己感到恶心。
他实际上搜索过关于钟情和玛蒂尔达的新闻。
两家曾经有过联姻的意向,只是不知为何搁置了,倒是这对年轻的男女,仍旧在公开场合被拍到过不少次。
秦思意站在李卓宇面前却无力辩驳,他想起了自己与对方的母亲,一时自我厌恶到甚至产生了反胃。
“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有了李卓宇的默许,男人说的话愈发地难听。
秦思意强忍着不适推开对方,转身慌不择路地奔向露台。
他在经过钟情时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跤,赎罪似的重重摔倒在玛蒂尔达的面前,就那么伏在地上,好久都没敢在众人的瞩目下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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