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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131)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看母亲着魔一般对着自己嘶吼。

听见动静的阿姨匆匆从辅楼赶了过来,其中一个拿着手机,应当是通知了什么人。

她们把秦师蕴从钟情手里接过去,控制一只动物一样将她摁在了地上。

秦思意嗅着那股血腥味,几乎就要从胃里把所有的东西吐出来。

他扶着柜子干呕,在一阵阵烧灼的痛感里吐出胃酸,脏兮兮裹住地上的血渍,混杂出一种更为难闻的刺鼻气味。

“学长……”

钟情想去揽他,刚抓过秦师蕴的手又伸向秦思意。

后者惊恐地一下挥开了,发出‘啪’的一声响,尴尬地在之后留下漫长的寂静。

“你先回去。”

秦思意半晌才开口说话,用手背随意地在嘴边抹了一下,也不嫌脏,径自替钟情推开了门。

“我带你去医院吧。”

后者想去握他的手,可指尖还没够到,就又一次被对方拒止了。

“不用。你先回去,已经很晚了。”

地上的秦师蕴仍在尖叫,不用看都知道她的精神应当出现了严重的障碍。

钟情很努力地让自己无视眼前的场面,这里一片狼藉,几乎找不到半点可以用正常去形容的地方。

秦思意往他肩上推了一下,催促着将他往外赶。

庭院里的玉兰树似乎一夜间枯萎了,泛黄的叶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在草坪上砸出不像是落叶的巨响。

钟情回头看,月光将秦思意的脸照成阴郁的苍白,那些血液却又勾出诡异的艳色,将其渲染得妖冶又靡丽,蒸腾出末路的古怪狂热。

他像来时那样独自往回走,不知怎么倒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灵魂仿佛仅仅被一根丝线系在这具躯体上,温度已经不能作为感知的标准。

一道光亮随着汽车的行驶声渐进。

钟情看着那辆车擦身而过,里面坐着的正是许久之前在栖山墓园见过的男人。

——

秦思意知道自己这么形容不好,但他想不出别的词了。

李峥带来的人像对待牲畜一样将秦师蕴塞进了车里,甚至不管她的额头几次撞在了门框上,一味只想着赶紧把门关上。

秦思意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仿佛要炸开,要变成无数的碎块,要和眼泪一起从身体里掉出来。

他慢半拍地听见父亲在叫自己,迟钝地将视线挪了过去,看见对方不带多少感情地笑了。

“要回去吗?”李峥问。

秦思意恐惧地摇了摇头,脑袋压得很低,只有视线小心翼翼地抬着。

“今天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对方提醒到。

他点头,抑制不住地抽了一口气。

“你妈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弄出什么丢人的事了,明白吗?”

秦思意其实不明白。可李峥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没有再去多问什么的余地。

“你和钟家那个继承人在L市的照片都传到我手里来了。”

“把脑子放清楚点,你说出去还是我儿子,别搞得和去卖一样。”

李峥的表情是随着语句一点点变冷的,到最后就连伪装出来的笑意都省去了。

他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巴掌扇在了秦思意的脸上,把血渍抹得更长,一直拖到了后者的嘴角。

两个阿姨默不作声站在门廊下,李峥的司机则恭谨地立在车旁。

保镖把秦师蕴摁住了,那张曾经美丽典雅的脸透过车窗映入秦思意的眼帘,仍旧疯狂地尖叫着,不知怎么却让后者觉得她其实就快要哭了。

作者有话说:

秦师蕴其实是在说李峥和李卓宇的母亲恶心。前面写过她撞破李峥出轨的那天,他们就是在秦家的沙发上。

但是秦思意不确定母亲那些话指向的是谁,加上后面李峥来了,提起了他穿着裙子被钟情带去派对的事,所以就默认了母亲也是在说他恶心。

第107章 决断

『“思意不会让妈妈难过的,对吗?”』

栖江疗养院的冬天没有夏季的繁茂,庭院里的银杏落了叶,梅花和玉兰不到花期,满目都是枯败与颓唐。

这里的植被并不是为了来此疗养的病人种的,更多是为了到访者,平白在南方多雨湿润的城市里划出了分明的四季。

秦思意去看母亲的那天,江城突如其来地降下了一阵雪。

他不由又想到钟情,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倒的确是对方返回L市的日子。

江城靠海,过高的湿度让雪花没法堆积起来。

他下车时只瞧见窗台的大理石上攒着一小片白色。草坪是枯黄的,树梢也是。

秦师蕴依旧住在先前那栋房子里,看护给她推了镇定,让她安静且老实地好好睡了一觉。

“妈妈?”

秦思意的声音比门禁卡那一声‘嘀’稍晚一些传进了秦师蕴的耳朵。

后者停下吃早餐的动作,温婉地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她的脸上看不出几天前的狂躁,眉目柔柔的,显得端庄又沉静。

秦思意从客厅走过去,母亲便在餐桌前等他。

窗外的石板被雪花染成了零星的白,连作一条跨过后者腰际的细线。

秦师蕴今天穿了浅灰的长裙,不知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看护为了美观替她系上了腰带。

总之那一片灰色间束上了横越的纯白,巧合地与窗外的积雪融在一起,乍看倒像是一次被和谐过后的,不那么血腥的腰斩。

“程律师和我说开庭要延期了。”

秦思意走到母亲身边,并没有坐下,而是先将律师让他带的话带到。

旁边其实就有一把椅子,但母亲没有回应,他便只敢继续在原地站着。

相较于程律师表现出的头疼,秦师蕴的反应怎么看都不算负面,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雀跃,喋喋不休地开始一些秦思意听不懂的碎碎念。

“我就是发疯,就是精神病……”

“李峥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这个疯女人!”

她一边笑一边絮叨,来来回回重复着一样的话,表情却一次比一次狰狞。

秦思意找不到安慰的方式,只能沉默着企图等到她恢复平静。

然而秦师蕴在十数回的循环之后突然换了种语气,诡异地停顿了一瞬,像是要告知什么秘密似的,压低声音靠近了秦思意。

“我才不会让爸爸的东西被抢走。”

大抵从一开始,最让秦师蕴痛苦的就不是李峥的背叛。

那应当只是一个导火索。

真正令她崩溃的,向来都是她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也没有能力守住父亲的遗产。

她怀念往事,放不开曾经,割舍不下记忆里那个众星捧月的自己,故而只能将现实与回忆对调,靠精神的割裂去逆转时光。

秦思意知道自己没有这样去做的余地,一旦他和母亲一样选择放弃,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栖江这栋被困在重重门禁里的小楼,或许还有某天未知的死亡。

“思意。”秦师蕴毫无征兆地叫了他一声。

“我在,妈妈。”

秦思意挨近了一点,将手伸过去让母亲牵着。

他不久又被对方拉扯的动作逼得蹲在了椅子边上,仰起头,好乖地看着母亲。

“你也是我的东西。”

放在以前,秦师蕴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温柔有礼,是整个江城乃至同级圈子里除了继承人以外最被长辈们推崇的模板。

她从不说逾矩的话,不做越界的事,一生中唯一一次叛逆,就只有自以为遇见了真爱,用冷暴力来逼迫父亲同意自己嫁给李峥。

“妈妈只有你了,思意。”

她把秦思意揽进了怀里,手臂收得好紧,像是恨不得在对方还属于自己的时间里立刻将他绞死。

随着距离的接近,她的话语也愈发变得清晰,贴着秦思意的耳朵,甚至产生了不该有的余音。

“你会听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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