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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130)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不用把那些话听进去。”
令他意外的,父亲并没有开始什么严肃的说教,而是与以往的所有印象都不同,生涩地跟在这句话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还记得爸爸在电话里和你说过什么吗?”
对方将手挪开了,视线却依旧带着鼓励望进钟情的眼底。
已然爬上了细纹的脸颊在后者的眸间变得无比清晰,随着话语牵动起刻画年岁的印记,莫名令人感受到了渺远的年轻。
“爸爸无所谓你爱的人年老或者年少,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停下来,趁着这个间隙,对自己的孩子露出了一个信任且肯定的笑容。
“我只希望你能够温柔、真诚、勇敢地去爱人。”
钟情懵懂地凝视着父亲的脸,渐渐在岑寂中将其对应上了办公桌前的那张相片。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叔叔另外一部分的肖似究竟从何而来,沉痛也讥诮地问到:“是因为你没有这样去爱过人吗?”
钟情的父亲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替他按下了下行的电梯。
数字静止于顶楼的同一秒,后者又一次重复了先前的话。
“你要好好地爱人,钟情。”
第106章 着魔
『鲜红末路。』
城央的南北隔着一片湖。
钟情没有叫司机,独自从桥上往对岸走。
岁末的风携着南方滨海的潮湿空气,在他脸上划出了湿漉漉的刺骨。这有点像眼泪消失后在皮肤上留下的干涸,近似于过敏前的微痛,又不像皲裂产生的体验。
他因而将外套裹紧了些,稍稍收了点下巴,只在衣领外留下一双映着灯光的眼睛。
去见秦思意的时间比预想的晚了不少,好在他们没有过确切的约定,晚饭结束后的时间要含括一整个夜晚,钟情并不算是食言。
南区多是独栋,庭院的草木遮挡了光线,显得比北区幽暗许多。
但这里的夜空却要比湖对岸开阔,没有了高楼的阻碍,连成整片的静谧墨色。
钟情走到秦思意家的庭院外,抬头看时恰好有一架飞机经过。
城市的夜晚极难找到星星,闪烁的红色光点却格外清晰,仿若宇宙深处一道循环不止的讯号,风声便是它遥遥送达的警报。
“您好。”
院子的门没关,钟情走进去不久,阿姨便从辅楼出来,替他去开屋檐下的大门。
辅楼的走廊其实连着主楼,只是没有让客人没有走偏门的道理,何况那还要绕过一段路才能到达前厅。
转出玄关,钟情一眼就看见了横在落地窗前的沙发。
它要比秦思意房间里的更宽敞些,接住从挑高屋顶上投落下来的灯光,在背面的地毯上留下一片规整的影子。
钟情不好确定秦思意是不是睡着了。
后者蜷在沙发上,面朝壁炉,分外安静地闭着眼。
对方失眠的印象让钟情的接近变得分外小心。
他有些惊讶一度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眠的秦思意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真正放松,因此压低了声音,轻絮地叫了对方一声。
“学长?”
他在沙发前小心翼翼蹲了下去。
秦思意自始至终都自然地闭着眼,从睡衣的前襟还能看见随着呼吸均匀而平顺的起伏。
钟情朝对方凑过去,视距从能够完整地勾画对方的脸,渐渐近到只能描绘单一的五官。
主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悄悄的,有种小说里会详写的末日降临前的宁静。
钟情用指腹扫秦思意的鼻梁,从眉心一点点下移至鼻尖。
他欣赏画作一样凝视着跟随轮廓流动的影子。后者的眼睑好轻地皱了一下,短暂地制止他放肆的行径,让那根食指在皮肤上留下尘埃似的,忽略不计的重量。
秦思意的心跳得太快了。
他不知道钟情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根本没有睡着。
对方的指尖在停留过后又开始游移,变成抚摸他脸颊的手掌,暧昧地将指骨抵在他的耳后。
“学长。”
秦思意听见钟情又叫了自己一声。
他不能给出回应,这会让他的期待落空,即便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对方凑得太近,以至于秦思意恍惚嗅到了一股和自己的洗发水一样的香气。
钟情小狗似的去蹭他的脖颈,发梢在皮肤间勾起掩不去的痒,像夏天踩进灌木,被惹人厌的小虫忽而叮了一口。
秦思意想要抬手去挥,大脑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只好稍稍将脑袋往对方的身前挨了点,试图留出空隙,去避开那种折磨的触感。
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地像是拥吻,印出一道正交颈缠绵般的灰败色块,比秦思意的呼吸更轻地细细颤抖着。
“学长,学长。”
钟情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从秦思意的颈侧离开,没有退得太远,依旧挨在对方紧闭的眼前,垂下视线,开始详尽地扫那两瓣红润的嘴唇。
“秦思意。”
钟情换了个称呼,轻声地念起了对方的名字。
“秦思意,秦思意,秦思意。”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温温柔柔的,把这三个字变得仿佛调式一致的情诗。
秦思意察觉到钟情在跟着每一次吐字靠近。
后者的呼吸,又或许是唇瓣的上的温度几乎都要碰到他了。
他已经在黑暗中见到了两人亲吻的画面,与稠滞的喘息交杂,陷出柔软的,纯真而晦涩的弧度。
大脑提前构建的假想带来令人失衡的晕眩,秦思意的耳边就只剩自己躁动不止的心跳,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
他甚至迷乱地攥紧了钟情的衣摆,迫不及待想要献出自己一般,用指尖绕着布料转啊转。
“怦怦、怦怦。”
心跳变成鼓点,在这个冬季的夜晚带来夏日的炽热。
它盖过窗外车轮碾过时细弱的声响,掩去大门被打开时一瞬的轻鸣。
秦思意只感受到有一阵风闯了进来,裹挟着彻骨的冷冽,让他不由得战栗着睁开了眼。
“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咆哮声伴随着花瓶碎裂的尖啸从玄关处传来,骤然打断甜蜜而忸怩的幻想,将秦思意从钟情的唇边唤醒。
他来不及去说对方什么,慌乱起身转向门后,眼看着母亲发疯似的将手提包砸了过来。
秦师蕴在这之后并没有停止,她一把抓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割开手掌,不管不顾地丢向自己的孩子。
后者本能地躲避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翻过沙发的靠背,朝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
对方几乎抄起了一切能够拿到的东西往自己儿子的脑袋上砸,一边砸一边魔怔般唾骂着秦思意为她带去的恶心。
她用修剪整齐的指甲去抓秦思意的脸,用自己健康的牙齿在后者手臂上留下一道道齿痕,她疯狂地尝试着把秦思意的脑袋往玄关的柜子上摁,直到钟情冲上前,一点也不温柔地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秦师蕴开始毫无意义地随着挣扎尖叫,绾得优雅端庄的长发散落下来,贴着钟情的毛衣不断摇晃。
“妈妈,妈妈!对不起!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秦思意的嗓音里带上了哭腔,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由身体的震颤导致的连锁反应。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都没有办法将秦师蕴掌心的血渍擦干净。
他越抹越脏,越抹便染得越红。
最后就连秦思意自己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被抹眼泪的动作带到脸上,滑稽又狼狈地将泪痕变成了浅淡的红色水液。
“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
“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秦思意搞不懂母亲眼里的自己是谁。
对方说的也许是父亲,也许是那个现在正心安理得住在秦家老宅里的女人。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看见的就是秦思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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