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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126)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他只能卑劣地将一切都推脱到钟情身上,说服自己恬不知耻地指责对方的天真与懵懂。
真要说起来,就连秦思意自己都无法彻底弄懂自己。
餐后的沙龙还没结束,他便赶在所有人之前跑到了楼上。
棕红的地毯顺着台阶一直延伸至走廊尽头,他躲在拐角后,钟情的房门旁,等到对方的脚步渐近,他便按捺着慌乱的心跳,忽地将对方拽了过来。
秦思意因为忐忑而剧烈地喘息,他的脸颊爬上酡红,似乎沙龙上那一小口果酒终于被点燃,烫得他的体温都开始上升。
他攥着钟情的衣袖将对方按在门上,另一只手摸索着转动门把,甚至不需要去推,钟情的肩膀就已经挨着它倒向了门内。
秦思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惶恐地颤抖,一双手却不依不饶地与对方十指交扣。
钟情也不出声,垂眼漠然地看着他。
那两瓣饱满的嘴唇在秦思意停滞半晌后方才翕动,先是厌恶般不满地抿了抿,继而慢吞吞地分开,平静地问到:“这是我的房间,还是要和我说不要跟着你吗?”
威士忌的度数对于秦思意来说有点高了,他茫然地盯着钟情,明明再没挪动半步,眼前却天旋地转。
悸动变成绵密而深刻的郁热,他不知所谓地将两人交握着的手按在了对方的身前,贴着钟情的心跳,好近好近地将自己的面孔凑了上去。
“你知道吗。”秦思意说,“那个R国的男人,是萨沙妹妹的未婚夫。”
“然后呢?”
钟情知道秦思意大概有些醉了。他将手指从后者的指缝里抽出去,钳住对方的手腕,将它们举高了,以此限制那些对于清醒的秦思意来说算是越界的举动。
“他在和那个女人偷情,不是吗?”
钟情把秦思意的双手攥在了一侧肩膀前,后者便放纵地从另一侧贴近,挨着他的脸颊,将果香、酒味、露水气和一句过分绮丽的话一起送到了耳边。
“我也想和你偷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钟情攥紧秦思意的手,将对方按在了墙上。
后者哪怕此时都还飘忽地盯着钟情在笑。
他笑得太漂亮了,偏棕的眼仁盛着酒液似的隐约漾着水光,饱满润泽的唇瓣微挑,红得像是新摘的樱桃。
钟情往后退了一点,克制地不敢碰到他。
秦思意的眼睛痴痴看着,仿佛就真如他的胡言乱语一样,确实是在与钟情偷情。
“我和你不般配。”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秦思意在讲那些家族间被利益驱使的联结,但钟情听不懂,他只能看见对方笑得耀眼又哀艳。
“我送你回房间,先睡觉吧。”
钟情去揽对方的腰,松开秦思意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臂斜过对方的肩背。
他察觉到秦思意的表情在他放手的瞬间呆滞了一秒,极速褪去靡丽,变得枯白且不解。
那双眼睛跟着他的动作向右移,纤长的脖颈同样转动,扬起下巴,露出典雅优美的颈线。
秦思意不依不饶地去攀钟情的肩膀,再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混乱而惺忪地尝试捕获后者的目光。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叫我闭嘴了?”
城堡里暗调的光线将钟情的轮廓刻画得格外寡幸,他的提示甚至像一种警告,从晦暗的阴影间漫出去,训诫似的困住了秦思意。
后者好乖地将手放下,目光却仍不舍得离开,眉心优柔地拧着,无知无措地望进钟情眼底。
“去睡觉吧。”钟情轻叹着换上了哄人的口吻。
“现在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明天醒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怪我。”
他说得很轻,一边嘟囔,一边揽着秦思意往门外走。
后者并不反驳,只用指尖凉丝丝地划钟情的掌心,等到对方看过去,他便狡黠地说到:“我听不清,好多人在和我讲话。”
“这里只有我们。”
钟情无奈地指正,推开秦思意的房门,带着对方径直朝床尾走过去。
“明天我要戴红色的玫瑰。”后者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始了新的话题。
钟情将他在床边放下,蹲下身,稍犹豫了一阵,隔着西裤握住对方的小腿,将秦思意的鞋子脱了下来。
“为什么?”
“因为那样就看不见血迹了。”
“我们是去猎鹿,不是去行刑。”钟情又一次对对方的话进行纠错。
“可是你明明就说你要被我折磨死了……”
秦思意的脚白生生踩在了深色的地毯上,他弯下腰,不知是不是装作不清醒地将唇瓣几乎挨得与钟情的鼻尖贴在一起。
他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到:“不如你把子弹打进这里,这样就不会再因为我而难过了。”
秦思意说着将钟情的右手捧了起来,攥着食指,温柔地点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第103章 枪声
『玫瑰子弹。』
秦思意的枪交给了向导,他有点头晕,不适合在这样的状态下继续当一名猎手。
钟情把枪夹在肘间装弹药,他开了两枪,应当是射中了些什么,远远能够看见风吹过时倒在草丛间的羽毛。
两人分在了一组,新鲜的玫瑰佩于胸口,老派的毛呢套装则将少年们舒展的身形衬得更为挺括。
冲锋衣被落在了出发之前。
钟情拿着自己的佩花走到秦思意身边,试探着问了一句:“要换吗?”
后者显然早就忘了自己昨夜说过的话,他迷茫地将目光从深红的玫瑰往钟情脸上移,定格在对方显而易见的失望里,不太确定地回答到:“那就换吧……”
秦思意把自己襟前的纯白佩花取了下来,礼貌且疏离地朝对方递过去。
钟情不接,而是让视线再垂落一些,径自将原本属于他的玫瑰戴在了秦思意的胸口。
深红的一朵,像割开静脉,残忍地将它浸透了。
吉普车在山丘上开得不是太稳,崎岖道路所带来的颠簸让刚吃完药的秦思意一阵阵感到不适。
他往身边看了一眼,钟情正安静地睡着。
后者过分锐利的轮廓其实与学校里的欧洲同学更为接近,早早地显出成熟,又稚气地夹杂一些年轻人独有的甜蜜颓靡。
以鼻梁为分界,钟情的脸被光影划为明暗清晰的不同部分。
秦思意从暗部往明部看,对方高耸的鼻尖断崖一样在人中留下深刻的影子,两片唇瓣则薄情地轻抿着,衔出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引诱。
那是一张很适合用来哄骗情人的嘴,任何话从这样优雅而冷淡的口中说出来,都会变成惹人遐想的诗句。
但钟情很少会去和秦思意谈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题。
他质问、保证、承诺,偏偏就是要把这样一副好皮囊砸在后者手里。
秦思意不自觉地屏息,半阖着眼帘朝对方靠近。他在钟情的耳畔停下,因反胃而显得分外苍白的皮肤几乎就要贴上对方在车里闷出的红晕。
后者的体温隔着空气沾到秦思意的脸上,遏止他莫名的举动,让一切都回到正确的界限里。
秦思意在退开时不小心碰到了钟情的胸花,干净的白色花瓣被衣领勾得轻轻颤了一下。
他怕碰醒了钟情,只仓促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再将那朵花好好戴回去。
——
“你要试试吗?”
钟情把弹药装好了,保险栓还没拉,双管的□□被他倒握在手里,往两人中间递了一些。
“不用,我有点头晕。”
秦思意又一次拒绝了。
为了避免尴尬,他在说完这句话后朝猎物的方向走了过去。
临近冬季,高地上的风冷得刺骨,秦思意低着头往前走,视线随着脚步在起伏的草尖上游移,留下一个伶仃的背影,紧紧锁住钟情的准心。
——不如你把子弹打进这里。
他还记着秦思意在前夜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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