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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我就找到了,就等你自己说,给你台阶下。
在几个小时以前,我只要你向我说 "对不起我错了" 这六个字,奖杯你尽管留在书柜里,我不会再去跟任何人提出异议。
你成长与否我也担当不起。
但放心,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毕竟那六个字对你来说,还是太困难启齿。
晚一点,写好另一篇文,我想从今天晚上开始,可以睡得久一点。
大家,也别替我担心了。
以下第十届台北文学奖涉嫌抄袭事件懒人包,欢迎转寄
知识分子的典型
我很少去听演讲。
记忆中,或许从大学以后就没有听过任何人的演讲,主动想去听的演讲更几乎没有,大部分的原因是没有特殊动机,更多的原因可能是高中以前听过了太多制式化的演讲,重创了我的心灵。
前几个月,小内在静宜大学上的表演艺术课程,请到了一位大师级导演吴念真去演讲,我从来没有偷偷陪过小内上课,抱着新鲜好玩的心态去了。
岂料这场演讲,内容深深打动了我。
我的记忆力并不出色,但靠着常常回忆重要画面,以下叙述应该大致正确。
吴念真生在九份金瓜石,那里的人无不跟挖矿有关系,聚集了说着各式各样腔调、混杂了许多地方方言的人,大家一起靠着矿讨饭吃。当时所有人都很贫苦,某种程度也因为大家都半斤八两的穷,而感情很好。
村子里,除了正在上小学的小孩子,大人几乎都不识字,要与外地的游子书信往返,得靠一位先生(忘了正确的称呼,容我叫他……师傅)帮大家读信、写信。村子没有富人,这位师傅虽然也得挖矿,但因为看得懂字、帮大家做文字沟通,因而在村子里拥有崇高的地位。
师傅不挖矿的时候,很喜欢看杂志。
他订阅了一大堆文艺春秋之类的东西,也看一些日本的武士道小说、侦探小说。除了文学,师傅的吸收新知能力超强,也很有实验精神。
当时盘尼西林(一种很经典的消炎药)是很稀有的药物,如果村子里的人受了伤,伤口发炎,得靠「自然好」,时间往往拖了很久,有时伤口还会恶化。看医生?不都说了大家都很穷吗,当然是看个屁。
事情总要解决,那师傅单单看了杂志上对这种药物的介绍,想了想,就命令村子里的人凑钱,从外地乱买了一堆盘尼西林回来。
买回来了,乱打药可是会出人命的,于是师傅叫自己的儿子把屁股挺起来,让他先打一点点看看。过了许久,儿子的伤口比较不痛了,也没什么过敏反应,于是------
「这个药不错!」师傅结论。
他立刻发出消息,请每个受伤的人都轮流过去让他打一针。
听起来很恐怖喔!
但在当时,师傅可是什么都可以搞定的万事通,大家都仰仗他。
村子里的大老粗请师傅写信时,常嚷着:「师仔!你就跟他说,干你娘咧你这个夭寿孩子出去工作都这么久了,半毛钱都没有寄回家,啊再不寄钱回来,两个弟弟就没办法去上学啦!实在有够不孝!是要把我活活气死!」
师傅点点头,一边写着一边复述:「吾儿,外出工作,辛苦了,但家里经济拮据你也很清楚,如果你领了薪水,别忘了家中还有两个弟弟要念书,寄点钱回家吧。你离乡背井,还请多多照顾自己。父字。」抬起头,问:「是不是这样?」
「是是是!就是这个意思啦!」大老粗眉开眼笑,也许脸还红了。
大抵如此。
有一天,素有威严的师傅叫村子里所有的小孩在庙口集合,要大家乖乖坐好,写一篇「请外婆到九份吃拜拜」的邀请信,他要检查。小孩子哪敢反抗,全都开始写。
写完了,师傅一个一个看了。第二天,师傅把正在玩的吴念真叫了过去。
师傅说,他不是真的要大家写信邀请外婆,而是想看看这些小孩子里谁的文笔最好。那人就是吴念真。
「有一天师傅会老,会死掉,那一天到的时候,就由你帮村子里的人读信、写信,知不知道?」师傅严肃地看着吴念真。
我想当时吴念真一定很迷惘、却也很骄傲吧。
后来师傅开始教导吴念真写信的基本礼仪、常用语法等等,也让吴念真试着替村人读信(将文诌诌的字眼,用大家都能理解的用语说清楚)、替村人写信(也发生了不少趣事)。
村子里的人甚至凑了一笔钱,买了一只钢笔送给吴念真,意义自然是要吴念真好好地继承这份神圣的责任。
有一天,吴念真的邻居家收到了一封信。
事情是这样的。
那位邻居大婶的女儿,为了贴补家用,跟很多村子里的女孩一样,国小毕业后就去都市里当工厂女工,过了几年,再去茶室或酒家上班赚取更多的钱。在当时虽然很多人都是这样,却仍是逼不得已。
那个孝顺的女儿,某天带了一个在茶室认识的男人回家,说要结婚。
女儿认识了不嫌弃她工作与出身的男人,应该替她高兴,但大婶还是难过地说,妈妈知道妳辛苦,但家里真的需要妳这份薪水,妳能不能再多辛苦两年?两年过后,再结婚好不好?
女儿大哭一场后,回到都市后与男人分手,继续在茶室里陪客。
过了两年,女儿又带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回家,喜孜孜地说要结婚。
不料,那位大婶还是难过地说了同样的话,诸如弟弟妹妹们都还在念书,还是需要她那份薪水,希望她女儿可以再辛苦两年……
这两年都活在希望里的女儿痛苦异常,在大哭中答应了她的母亲。与那位深爱她的男人回到都市后,提出了分手。
过了很多天,邻居大婶收到了一封来自那男人的信。
师傅去挖矿了,于是换吴念真出马。
吴念真说,他忘了那封信精确说了什么,有些艰涩的用字他也看不是很懂,但他清晰地记得六个字,叫「虎毒尚不食子」。当他将这六个字原原本本念了出来时,那位大婶发疯地地跑去撞墙,凄厉地哭喊她也不愿意这样啊、实在是生活所逼之类的话。
吴念真的妈妈跟一些围观的三姑六婆都傻眼了,奋力阻止大婶撞墙自杀后,赶紧说,吴念真应该是念错了意思,要大婶等到正港的师傅出马读信再说。
众人眼巴巴盼着师傅从矿坑回来,立刻把信奉上,师傅有条不紊地念了起来:「我很喜欢你的女儿,虽然现在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无法在一起,真的非常遗憾,贫穷不是妳愿意的,我也能体谅妳的处境,如果将来还有缘份,希望还是能跟你的女儿在一起。」
念完了,完全傻眼的吴念真被他爸毒打了一顿,罪名是乱读信。
有好几天,屁股烂掉的吴念真正眼都不看师傅一眼,远远看见就避开。
直到被师傅叫住,拉到一旁。
师傅说,你读的内容没有错,但那样读只会白白伤了大婶的心。既然两人都已经分手了,是既定事实了,不如把内容圆一下------最后只要把「意思传达出来就好了」。
(其实,我必须吐槽,那意思一点都不对)。
当时年纪还小的吴念真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勉强领受了。
几天后,矿坑塌陷。
师傅走了。
吴念真哭得不能自己。
他说,他这辈子就看过这么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
师傅让吴念真知道,所谓真正的知识分子,是自己的知识贡献给知识比他低的人,而不是反过来利用知识,去掠夺知识比他不足的人。
他的一生中,就只有当年乱打盘尼西林的师傅符合这样的标准。
我想,这就是一颗柔软的心吧。
当然这是吴念真心中的知识分子典型。
现在的社会里,却充满了无数利用自己的知识,去掠夺知识比他们低的「知识分子」。他们可能是用尽种种说词说服你总统没贪污(或只要爱台湾就是好总统)的名嘴,同样也是语气沉重地告诉你拥有全世界最巨额的党产单纯是历史产物而非贪婪。连小孩子都开始使用政治的语言,模棱两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处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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