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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去死(2)



不知道是誰報的警,在我被推出核磁共振的機器洞穴後,幾個竊竊私語的警 察走了過來,圍著躺在病床上的我問話。

例如昨天晚上我人在哪裡、目擊者有誰、記不記得是誰殺了一把刀在我背上、怎麼不叫救護車而是自己走來醫院之類的。

「因為醫院就在我住的地方,半條街的距離。」我淡淡地說。

「但是你傷得那麼重……」拿著錄音筆的警 察遲疑地說。

「我這個人就是勇敢,勇敢犯法嗎?」我沒好氣。

原本那些警 察想帶走我,但被醫院強力阻止了。

「如果他離開醫院,沒有專業的醫療照顧,隨時都會死的。」醫生義正詞嚴。

「真好笑,你們不是一直強調我早就死了嗎?」我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警 察並沒有盤問我太久。

筆錄做到一半,幾個穿白色隔離衣的傢伙大吼大叫衝了進來,有的還拿著衝鋒槍還是機關槍之類的武器,神秘兮兮地將我綁在擔架上推了出去,不管我怎麼問話都不回答我。

我看見黃色的封鎖線在擔架推行的路徑上一條封過一條,煙霧狀的消毒粉像噴農藥一樣漲滿了整條走廊。排場真大,害我不禁有點緊張起來。

理所當然,那些穿白色隔離衣的傢伙來自軍方。

但沒太大差別,只是裝模作樣的人換了一批。

我被扔進軍用救護車後,立刻被透明塑膠簾給包圍住,緊急送往軍事基地。

□□□

軍事基地對待我之不友善,如同對待外星人。

不想寫得太流水帳,總之軍方毫不理會我的冷嘲熱諷,重新對我做了很多檢查,還用針筒從我身體裡抽出一些黑色的液體跟刮了一些碎片,大概是要搞實驗。過程中有很多儀器我根本看都沒看過,想必是奇怪的尖端科技。

檢查告一段落,我被「安排」住進一間四周都是強化玻璃的大房間。

房間裡除了一亞白開水跟一只空寶特瓶外,什麼都沒有。

但房間外面可就多采多姿了,十幾個荷槍實彈的陸戰隊對著我站崗,幾個醫生模樣的人拿著一堆報表手舞足蹈,還有一個將軍模樣的人不斷皺著眉頭說話。

到了這種地步,我想不是機器失誤還是醫生發瘋可以說得通了。

我自己摸著胸口,的確沒有感覺到心跳,將手指放在鼻子下,也沒有呼吸。

我開始發慌,對著玻璃拳打腳踢鬼吼鬼叫:「檢查結果呢!我有權利知道我身體的檢查結果!美國是講法律講人權的地方!我要聽報告!」

過了很久才有一個醫生在陸戰隊的戒護下,走進玻璃屋跟我對談。

□□□

他們想從我背上那把刀說起。

但對於那把刀,我已經解釋了幾十遍。

「你是說,殺害你的人疑似一個流浪漢?」

「是,當時我在酒吧裡喝醉了,記得不是那麼清楚。」

「你還記得流浪漢長什麼樣子嗎?」

「我沒印象。不過只要我再看見他,應該可以指認出他吧。」

「你被殺了這一刀後,還自己走回家去睡覺?」

「想必我醉得太厲害。」

「可這一刀不是淺淺的傷口,它直接損破了你的心臟。」醫生用剛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語氣說:「布拉克先生,你不可能是走回家才死的,你是當場暴斃。」

「死?」我兩眼無神。

「你沒有心跳,沒有呼吸,腦細胞也因為缺氧徹底壞死了,淋巴系統跟血液循環系統都沒有流動,瞳孔對光線也沒有反應,不管死亡在各個國家的法律裡屬於哪一種定義,布拉克先生,你都完全符合。」

「那我是活殭屍嗎?」

「不確定,因為我們從未發現過所謂的活殭屍。」

「那我是體質突變嗎?」

「醫學上沒這種名詞,至少我們還沒發明出來。」

「我遭到了感染嗎?」

「這是我們正在懷疑的事,未來幾個小時都會持續觀察你的狀況。」

「能否簡潔扼要地說明一下……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醫生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很多疑點,但有件事是千真萬確的。」

「?」

「你是個死人。」

我勃然大怒,整個人撲了上去!

突然我聽見一聲轟然巨響,那巨響在我的腦袋後方炸開,扯動了我的頸子。

我呆呆地看著醫生後面的陸戰隊隊員。

那個戴面罩的陸戰隊眼神散亂,喃喃自語:「對不起!我……我平常打電視遊戲機……我……我一時反應太快!我只是盡了保護醫官的責任啊!」

那步槍槍口還對著我,冒著淡淡的白煙。

我不由自主摸著我的雙眉之間,上面多了一個小小的圓孔。

再反手一撈,我的後腦勺整個碎開,亂七八糟地流出一大堆東西。

「不要緊,殺了布拉克先生的不是你,是那個流浪漢。」

醫生慢慢站了起來,用很遺憾的眼神穿透我的身體。

我的額頭冒著煙。

但我沒有幽默感噗哧一聲笑出來。

3

他們離開,依舊留下我一個人。

這下我什麼都清楚,也什麼都搞糊塗了。

除了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人穿隔離衣進來抽我的血、量我的體溫、叫我吐舌頭翻眼珠給他們拍照。空蕩蕩的玻璃屋內外,無人真正理會過我。

摸著破了一個大洞的後腦勺,我有很多時間回憶自己的人生。

後來事實也證明如此。

我是個演員。

沒名氣,連二線演員都談不上,參與過許多排不上院線的錄影帶電影的演出,演的都是一些不可能讓任何人產生印象的小角色。

例如被連續殺人魔宰掉的第二個犧牲者。只有兩個鏡頭的電梯服務生。幫黑社會老大提皮箱的小弟。在賭桌上發脾的荷官。圍毆男主角的四個打手之一。

雖然沒有名氣更毫無地位,但我完全不計較演出的角色。

我的身手不錯,有時還會擔任任務簡單的特技演員。很多導演都樂於找我軋一角,幾年下來也攢了點錢,但主要還是靠著三年前刮中了一次樂透彩三獎的獎金維生,付清了一間位於紐約曼哈頓的小公寓貸款。

我有兩個維持穩定性關係的女友,一個沒住在一起的老婆,一個偶爾還一起睡的前妻,一條走失多年的沙皮狗。

我平時有練拳健身的習慣,維持隨時可以擔綱男主角的身材,雖然我壓根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麼一天,但人沒有夢想對自己交代不過去。比起大多數超過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有練拳習慣的我體力算是出類拔萃,性能力更是超強!!由於我的工作有點特殊,我這方面的機會不少,這也是我當初選擇踏入這一行的原因之一。

偶爾我會在威利開的酒吧裡看球賽,賭場球,順便看看有沒有搞頭。

酒吧裡的常客都認識我,即使不認識也看熟了臉。在酒吧,大家偶爾一口不合打個架也沒什麼大不了,有時候我們還會彼此介紹幾個比較好上的貨色,算是個好地方。

那晚洋基隊奇蹟似連七勝擠進季後賽,整個酒吧裡的人喝醉了。

我醉到抱不動一個醉倒在沙發上的金髮美女,只好草草拖著她在廁所裡完事。

拉上拉鍊後,我獨自打著酒嗝回家。

事情呢,就是在那條我走了上萬次的小巷子裡發生的。

巷子很暗,總有幾個流浪漢在裡面鬼鬼祟祟,我從不以為意,畢竟他們都是一些連動手行搶都覺得很累、才會墮落至此的懶惰蟲。

該死的例外像隕石一樣擊中那條暗巷。

不知道是哪個流浪漢中了邪,竟然勤奮地趁我摔倒在垃圾桶旁邊的時候動手動腳,想從我的身上摸出錢來。

我大概是揮了幾拳,還是沒有?我記不清楚了。

那把刀一定就是在那個時候插在我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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