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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悉白坚尼觊觎遗产的铺排和突发的婚讯,那又如何?
杨吉蒂不是省油的灯。一切也算阴差阳错上天掉下大馅饼。年多以前,她家母狗生了两头小狗,一公一母:安安和乐乐,长得一模一样趣致可爱。养了些时,她随手把母的送了给刘威廉。刘威廉又随手把牠送了给饱遭白坚尼冷落的「失恋」富婆史太太。
没想到安安竟成为史太太心灵寄托的新宠,她不但深爱牠,送上锦衣玉食,连出门游车河也怕牠不适呕吐,
先给牠吃全球首次推出的狗只晕浪
丸Cerenia……最后还是她遗产的继承者。
这很多很多个零的鉅款,终于落到偷龙转凤偷梁转柱的杨吉蒂手上了。只要小狗一死,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未亡人」。
这回策划只顺势而为。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瞅着见财化水的白坚尼,哼,以后不必捱更抵夜当投资顾问,我将忙于当自己的顾问。以后不必依靠那些自私自利男人的肩膊和臂弯,我将成为本城最富有的狗主。
再瞅刘威廉。听话得听音,他明白,日后是她作主了。不要紧,有自己的好处就够了。
注册官有点迟疑,峰回路转措手不及,他道:
「我们还是先验明正身吧。」
——眼手并到,小狗是公的没错。
与遗嘱印证,没错。
刘律师催促:
「仪式快举行吧。我就是史太太最后一份遗嘱的见证人。」
「且慢!」
有人气定神闲地,推门进来。
「你是谁?」大家转面望向那傲慢无礼的男人。
杨吉蒂怒斥:
「先生,你没看见我们在举行证婚仪式吗?这是私人聚会,我们不认识你,不欢迎不速之客。」
她有点着急。夜长梦多,经不起耽搁,更不希望节外生枝。若有些什么变化,岂非又前功尽废?而且为了钱嫁给一头狗,谁又愿意公告周知?
大受打击的白坚尼已如丧家之犬了。他不怀好意地隔岸观火,看来杨吉蒂的如意算盘大有阻滞了吧?乐观其变也罢。
「难道你也是为了遗产而来的?」他问。
「对。」来客身穿一袭真丝唐装衣裤,打扮得「古色古香」。他自口袋中掏出一份文件:「幸好我来得及时,你们尚未触犯法律——看,我手上的,是史太太生前最后一份遗嘱。」
「什么?还有第三份遗嘱?」
「Thisisthelastwillandtestament!」他忽地望定安安:「咦?奇怪了,你不认得我?我是你的干儿子呀!」
神秘来客伸手向小狗安安的喉头细毛搔抓一下。往日牠总是眯着眼无限享受——但此刻,如同面对一个陌生的侵犯者,露出戒备的神色,还低吠了一声,回望牠的「未婚妻」杨吉蒂。
杨吉蒂的戒备目光不遑多让,人犬合一。
「你究竟是谁?」
他打开檔示众之前,先派发名片:——「崔峰」
崔峰的名衔是「玄学家」。
亦即市面上的风水师、占卜师、算命师、江湖术士……之类。
年过四十的玄学家,是一头小狗的——干——儿——子——?
这得从头说起。
史太太爱犬如命,牠单纯、可靠、忠诚、善解人意,永不背叛。主人静夜向牠倾诉心事,一阵悲凉——生死无常,自己年过六十,又罹癌症。动物寿命亦短,不知自己大去,小狗命运如何?
史太太每年都算命大批,崔峰是她御用师傅。这个人,连律师刘威廉也不知道。
江湖行走数十载的富婆,心思缜密,她深知话不可说尽,财不可露尽,人不可信尽。
那天她带同小狗安安去算命。
崔峰向来夸下海口,他是城中最低调的玄学家——
「因为我最准,最口密,所以也最贵!」
从不在传媒出现,从不上电视或见报侃侃而谈那么cheap。他做的,是大买卖。极得富豪信赖,全靠一张「拉链嘴」。
「安安的八字没拿到,可能影响占算——不过不要紧,我开个天眼,便能知悉牠的未来。」
「师傅,请你告诉我安安是否过得幸福快乐?」史太太焦灼地问:「我最放心不下是牠了!」
崔峰作出聚精会神之状:「放心,猫狗的五脏六腑、四肢五官、生活习性、喜怒哀乐,与人类模式相似,能为人占算的,也能为狗占算。」他又补白:「安安受主人灵气所沾,又懂人性,准确度更高,达99%,那1%,亦只因八字一两秒的差异吧。」
「快说快说。」
「唔——」崔峰煞有介事:「安安面相属水型,即富贵之相,双眼微凸,相当有干劲,但鼻子柔软色鲜,得主人宠爱,是知己之象。配合耳相,灵巧而娇嗲,孩子气……但牠有时很倔强——」
「对呀,吃过日本雪花牛肉汉堡后,其它的碰都不碰,饿个半死不肯吃次货。灵芝虫草乌鸡汤,若非头啖汤,翻热后牠也嗅得出,这宝贝!倔强起来气死人!」
又爱抚之:
「冬天暖窝定要羽绒,否则爬到我床上不肯走。没辙!」
崔峰心里有数。
史太太道:
「我待安安比干儿子更甚——不知安安日后是否得子女承欢膝下,晨昏定省?纵有数不尽财富,带不走,到头来只希望我爱的能永享。可惜是一头狗。不知我去后,监护者如何侍候?」
崔峰把一堆破旧但珍之重之的古册翻了又翻,把掌相图三世书一再推敲,用心良苦。
他脸色凝重:
「安安不错是富贵之命——可牠有大劫,若不化解,永堕无边苦海。」
「什么?」史太太大吃一惊。
「史太太,」崔峰道:「你我老相识,你又抱牠找上我,冥冥中自有天意,是我们结缘之日。这样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顺应为你和安安豁命了。」
崔峰承诺对她爱犬好好孝敬,锦衣玉食嘘寒问暖一一不缺,直至百年归老。且他是玄学家,老本行,为牠立灵位、做法事超度、三牲果品一级狗粮致祭,逢年节上香诵经……一如牠的干儿子。
「我还会自昆仑山请来高人,为你俩做法事,他生轮回,再续母子情缘。总之,你得享超度,牠将来亦得享相等待遇。这是干儿子的责任。」
当下他还和安安亲热合照,永留纪念。笑得很甜。
史太太十分放心。
——崔峰赢得她第三份,也是最后一份遗嘱。改了又改,写了又写,还是这个可以托付。
遗嘱如誓盟,最重要的在最后。之前,一切如烟如雾如镜花水月。
一张,就够了!
崔峰以安安干儿子的特殊身份,宣读史太太生前「lastwill」。她表明:
「我在完全清醒、自主、经过深思熟虑,并无受外力、人事、药物影响,并无被迫,亦非交换条件。这是我最后遗嘱,谨此撤销以前订立的任何遗嘱……」
安安继承史太太的遗产。安安的干儿子,即玄学家崔峰,将继承他干妈安安的遗产。
——慢着,「干妈」?
「对,干妈,怎么了?」
大家傻了:
「安安是母的?但这头是公的!」
崔峰向门外招手,进来一名兽医、一名鉴证专家、一名律师。
「我特地带同各方面专家前来作证。」
果然有备而来,吃定这大茶饭。
他们先哄好那被移花接木的小狗——不管牠是乐乐还是安安,已被此阵势唬得不吭一声。杨吉蒂脸色发青不肯放手,但敌不过对方强势的现实。
崔峰笑道:
「一切依法进行,不会有丝毫差错,来的都是权威专业人士,各位放心。」
各人开始检验体形、毛色、牙齿、四肢五官……与照片对比——但性别与病历表不符。还有,
最奇怪的,通不过机器测定。
「为了万无一失方便验证,史太太生前为安安植入芯片,上有密码,写明在遗嘱中的备注栏,只有她与我知道:『WS135A992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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