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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重度政治成癮者半夜跑到街上扯烂对手政党的旗帜、在对手竞选海报上喷漆,常常对著停在路边的对手宣传车的轮胎上尿尿。非常容易跟支持对手的邻居朋友辩论一整天,辩到后来一定会打起来。
那些患者失眠是一定的。好不容易睡著了,就连做个梦也会梦到在投票。
「医生?我跟你说,虽然我知道我是太关心政治了,关心到生了病,但我说真的,台湾的前途真的不能交给那些卖台集团!他们迟早把我们统统卖掉!」
「医生,在我跟你说我的症状之前,你先跟我说你是蓝的、还是绿的?」
「我做梦都会梦到陈水扁派军队拆我们眷村,用坦克屠杀我们外省人!」
「我发誓,连战要是真的当选总统,我一定开公车衝撞总统府!」
「医生,你相信吗?蒋公昨天晚上在我梦裡显灵了。他哭著说,二二八不是他下令的!是他们本省人自己杀自己,然后把罪过统统推到他的头上,当时国军只是开坦克去替他们收尸!」
「阿扁错了吗?难道阿扁真的错了吗?」
「不会错!千真万确!宋楚瑜的兴票案死扣在国民党手上,国民党才有办法逼著他当副的!他妈的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告诉你我也不是真讨厌阿扁,只是我一想到阿扁万一翘毛了,吕秀莲就负负得正了!当女总统了!我就忍不住投给连战宋楚瑜啊!医生!」
「哈哈哈哈,我昨caIl in进2l00全民开讲,干,一接通,我就对著电视骂李涛,干你娘把小孩送去美国当美国人,你在这裡赚我们的钱靠虾小!哈哈哈就被掛断了啦!」
或许是连续看了好几个症状类似的病患,张安廷医生这两天头也痛得厉害。
「不过他们的病很容易治好。再过两天大选结束,这些人都会瞬间好起来。」
张安廷医生按摩著发烫的太阳穴。
十六
九点十一分。
放在枕头旁的手机连续震动了三次,「枪与玫瑰」的嘶吼声才狂奔出来。
因为头痛吃了安眠药,早早入睡的舒可睁开眼睛。
眼神迷濛地坐了起来。
舒可慢慢地开门,走到客厅,正对著毫无讯号的电视,出神地看著。
看著。
舒可左手拿著手机,右手僵硬地平举。
右手缓缓放下。
又迅速平举。
右手缓缓放下。
又迅速平举。
放下。
平举。
食指微微颤抖著。
十七
九点半了,张安廷医生在家裡跑步机上慢慢跑著。
运动的时候,人体会增加分泌一种叫脑内啡的化学物质,类似吗啡,可以使肌肉放鬆,减轻忧鬱,睡前做点运动可以帮助睡眠品质。
但今晚,张安廷医生是因为睡不著才起来跑一跑的。
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越到了晚上头就越痛,吃了止痛药还是效果有限。
张安廷医生看著落地窗前挥汗如雨、越跑越喘的男人。
真希望头痛能顺著那些咸咸的汗水,流出自己的身体。
不过说来也好笑,自从跟舒可买了新款的手机后,就改变了以前使用手机的习惯。以前手机没有相机镜头,自然就不可能想拿手机拍东西,但现在这一台手机有了照相功能,就会忍不住拍下一些在报纸上看到的科技新知新闻。
以前的手机铃声就内建的那十几组,於是几年来都是用同一组单调的音乐当铃声。现在的手机可以上网,还真的去下载了几首流行歌曲,轮流当作来电铃声。
人类的需求真不固定,端看他拥有什麼。
然后从一个基本的点,不断往外扩张。
「不过,头痛也是从换了手机才开始的。」张安廷医生嘆气。
他上过「手机王」网站研究过,这支新的手机电磁波比旧的手机要弱得多,旧的手机是SIEMENS的S35i,电磁波值是1.45W/Kg,新的手机是SONY的T630,电磁波值是1.16W/Kg。显然自己的头痛跟用了新手机,应该没什麼关係。
「……」
一边跑著,张安廷一边回想今天跟舒可一起吃晚饭时,舒可跟他说,她分别去中华电信、台湾大哥大、远传的特约门市调出自己的简讯纪录,洋洋洒洒的好几十页,但就是没找到是哪个缺德鬼一直发厄运连锁信给她。
完完全全,系统一点纪录也没有。
「还真的应了老鼠王的话。」张安廷医生皱眉。
那天老鼠王说的天方夜谭裡,那三种人其实非常的阴谋论。
比对起来,美国歷史上著名的甘迺迪总统谋杀案,在高楼开枪的是奥斯华,就是绝对活不了的第一种人。
而奥斯华也的确活不了——一个叫杰克·鲁比的男人在奥斯华被逮捕后的第二天,眾目睽睽下枪杀了他。
杰克.鲁比,显然是老鼠王口中的第二种人。
在这个理论下,第三种人是最神秘的了。
第三种人的存在,是为了遏止可能使这一套「控制机制」浮出檯面的所有不安因素,为了湮灭一切,他们得铺天盖地地干坏事,但这些坏事显然不会被一般人推测到跟「控制机制」有关。
「阴谋论真的是太迷人了。」张安廷医生哈哈一笑。
忍不住继续想下去。
当年在戏院裡射杀林肯总统的兇手约翰·威尔克斯,在得手后还跳到舞台上大叫「这就是暴君的下场!」惹得全场都知道他是兇手。
十二天后,约翰·威尔克斯在逃往南方的途中,被士兵开枪打死。
再比对一次,约翰·威尔克斯就是绝对活不了的第一种人。
而开枪永远封住他的嘴的士兵,就是第二种人。
那麼,第三种人呢?
「第三种人,是绝对不会存在於歷史的纪录的。」他装模作样地註解。
改天超级无聊的时候,实在应该费点工夫假造一份自己被杀掉的社会新闻,把它黏在报纸上、再用白报纸影印一次,做成有模有样的假报纸,最后託护士小姐拿给将自己囚禁起来的老鼠王看。
瞧瞧老鼠王预言印证后欣喜若狂的反应,再突然现身吓他一跳……
哈哈,他笑了起来。
不过,张安廷医生又想,撇开老鼠王穿凿附会式的胡说八道,舒可的病若无法从老鼠王那边得到解答,也该有别的解释。
为什麼舒可平常接到手机、用手机聊天聊一两个小时,不会突然產生梦游、看没画面电视的症状,但是在睡著时手机鈐响,行为却会变得很奇怪?
是不是,人在睡梦中的潜意识脑波频率,更容易遭到手机电磁波的侵扰,才会触发梦游等诡异的行为?
据舒可说,她最近天天都梦游。
是不是意味著,最近每天晚上都有人打手机给她?
实验要有对照组。
如果舒可睡觉时,偷偷把她的手机藏起来、或乾脆睡在一个完全没有手机的旅馆房间,那麼依照推论,舒可就不会梦游了。
——多试几天,如果都是如此,就可以断定舒可的症状起源自手机。
「那就完全简单化了。」张安廷医生精神抖擞,对著落地窗裡的自己说:「为了舒可的健康著想,从此以后不准再用手机。」
真想立刻验证自己的推论。
看了看錶,十点零七分。
「现在时间还不晚,立刻就去舒可家做实验。」
他当机立断,按下跑步机的停止键。
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抹脸,走进浴室快速冲了一个温水澡。
仿彿看见了光,心情很愉快。
充满力道的温水打在他的脸上,缓和了头痛,也让他的思绪更敏锐了。
等等。
有一件事怎麼说也说不通。
为什麼别人用手机不会出事,但舒可却会变得怪怪的呢?
是舒可使用量太大?
还是……
突然,张安廷医生的后脑又抽痛了一下。
对了,我的头也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