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张安廷医生克制住想吐槽的衡劲,安静等待老鼠王说出更多的东西。
「她,开始看电视了吗?」
「每个人都看电视。」
「医生,你知道我在说什麼。」
张安廷医生身体一震。
「……你是说,对著没有讯号的电视发呆?」
「是吗?已经开始了吗?」
「你以前也有过那样吗?」
老鼠王诡异地咧开嘴角:「电视裡有东西。」
「有什麼东西?」张安廷医生立刻追问。
「等到最后的『确认』完成,电视裡还会有更多的东西。」老鼠王冷笑。
接著,不管张安廷医生怎麼问,老鼠王就是不肯直截了当地回答电视裡有什麼。只是自顾自滔滔不绝解说神秘电磁波裡的加料暗码,是什麼样的加密形式,撰写方式接近哪一种电脑程式语言,听起来像什麼,感觉起来像什麼。
虚无飘渺的,空泛异常,前后逻辑又常常搭不上嘎。
老鼠王在说这番奇怪的理论时,语气跟教授上课没有两样。
如果不是老鼠王一边论述一边用肛门剪大便,差点就会被他唬住了。
「到底,这麼机密的事,你从哪裡听来的呢?」张安廷医生好奇。
他完全不信,但这套说法还蛮有想像力的,於是半推半就顺著老鼠王。
「听来?完全没有,我是这两年把自己关在这间房天间裡,慢慢地想,仔细地想,认真地想,大瞻地想,才把当初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想了一半。」老鼠王面色凝重地大便,说:「另一半,是我慢慢回想过去几年我窃听到的手机内容,拼拼凑凑才得到的结论。」
「窃听?」
「我快发疯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周遭的人讲手机的内容。」
快发疯,难道是指还没发疯吗?
精神病人对自己有没有生病的定义,真是宽得可怕。
「这种事,真的可以办到吗?」
张安廷想起了护士小姐口中的,关於老鼠王的「特异功能」。
「二百公尺内,就算我想不听都不行,那些声音、简讯的内容、图片,全部都会衝到我的脑子裡,吵死了,很乱,只要承受十分鐘就快崩溃了。」老鼠王冷冷地说:「不过,我终究是熬过来了,没疯,还练成了控制过度膨胀资讯的能力。慢慢地,两百公尺,三百公尺,四百公尺……我的收听范围越来越大,全神贯注的话,就算一公里左右的讯号也可以听到,只是会有杂音。」
张安廷医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他的优点,不会看不起病人的胡说八道。
却也是他的缺点。
常常因为过度的好奇心引导到奇怪的方向,迷失了思考的焦点。
「照你这麼说,你以前也接受过催眠的暗示。」
「肯定是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一定被他们搞过。」
「那他们催眠你之后,是想要你做什麼呢?」
「小子,我干过什麼,我完全不记得了,他们一定用了更强的电磁波,例如电磁脉衝弹之类的东西搞过我,让我完、完、全、全、都失去了记忆,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
老鼠王的眼睛瞟来瞟去,似乎在防备些什麼。
张安廷医生的眼睛也跟著瞟来瞟去,说:「老鼠王,我不会说出去的。」
老鼠王不说话了,气氛变得很……很臭。
因为一旦没有了谈话的声音,老鼠王在大便的画面无形中就会放得很大。
那条死在塑胶袋裡的大便,也就特别特别地臭。
咚。
第二条大便总算是落下。
「……医生,当我把秘密告诉你之后,我就得準备逃离这裡,因为他们会找到我,找一个同样被催眠的第三种人把我灭口。」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这裡的,门一直都没锁。」
老鼠王笑了。
他多多少少觉得,张安廷医生的幽默感值得欣赏。
「嘿嘿,其实他们接近不了我的,我每天都在这裡看书,专心致志锻鍊我的脑波,他们只要一接近我,就会被我发现,我就会用我的方法逃出这个鬼地方。」老鼠王信誓旦旦地用右手大拇指指著鼻子,用力说:「我办得到。」
「嗯。」
老鼠王撕下书裡其中一页,动作温柔地擦起屁股。
「他们靠著那套暗码,催眠出三种人。」老鼠王边擦边说。
「嗯。」
「三种人中,只有两种人有机会活下来。」
老鼠王将黄黄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塑胶袋裡,再仔细地绑好,递给医生。
张廷安医生接过装了大便的塑胶袋,说:「继续。」
「第一种人,绝对活不下来。他们就是专门去干见不得光脏事的人,那些事报纸都会登很大,因为都是大事……尹清枫命案、刘邦友命案,嘿嘿,嘿嘿。这一种人是兇手,也是目击证人、受害者,所以无论如何一定得灭口。」
「第二种人呢?」
「第二种人,有机会活下来,就是负责干掉第一种人的二级杀手。」
「合情合理。」
「第三种人,也有一些机会活下来,他们负责清除掉知道这些秘密、或可能知道某些秘密、或自以为知道部分秘密的杂鱼,例如不小心拍到什麼的记者,例如乱写东西正好矇中什麼的作家,例如……从病患口中得知什麼的精神科医生。」
张安廷医生莞尔,说:「那你呢?当初你是哪种人?」
「我还活著?显然不是第一种人。」老鼠王的身子好像微微缩起来。
听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很扯,但张廷安医生知道老鼠王不是骗他。
而是疯了。
一个疯子将他刻骨铭心的混乱思想跟医生做了诚挚的分享,无论如何,这个医生都该感激。
或许这都多亏了两年前张安延医生非常努力,想将老鼠王「治好」的过程,虽然最后终告失败,却也同样让老鼠王心生感激一样。
只是张安延还是颇为失望,原本他以为老鼠王会说一点真正有用的东西,没想到听到的竟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天马行空。
「我说老鼠王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
「如果你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了自保,为了不被『那些人』偷偷做掉,你应该什么都说不清楚、什么都说不知道才对啊。」
「嗯?」
「我把自己关在这裡两年了,大家都以为我发疯了,其实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我很想逃出去,我很不想哀求那些护士将最新的报纸跟杂志拿给我。可以大大方方在路边水沟尿尿,谁愿意每天都尿在宝特瓶裡让那些护士鄙视?呿!」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事的目的?」
「你会死。」
「?」
「如果你死了,一定会上报吧。」
老鼠王因兴奋而不断抽搐的脸。
「那样,我就知道我是对的了。那样,我就可以用力逃出去了!」
张安廷医生虽然很想露出嗤之以鼻的幽默表情,却打了个冷颤。
猛地,老鼠王霍然跳起,撞翻身后的一大片书墙。
「……」老鼠王的脸惊骇莫名。
顺著老鼠王的视线,张安廷医生看见舒可站在病房门口。
「你说十五分鐘的。」
舒可这话是说给张安廷医生听的,却表情古怪地看著还没穿上裤子的老鼠王。
「……妳……妳……」
「我叫舒可。」舒可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做了自我介绍。
老鼠王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妳的脑波已经快变成他们的了!」
被这凄厉一叫,舒可感到非常害怕。
张安廷医生也不由自主拎了大便塑胶袋站了起来,踌躇要不要叫护士。
「接下来妳会每天晚上都梦游,妳会越来越常看没有画面的电视,妳会完成最后的测验——绝对不要再碰手机了!不!没有用了……妳完成了!妳完成了!快点到山裡!到海边!用最快的速度到一个没有手机的地方,否则妳也会变成他们!」老鼠王激动地贴著身后的书墙,却还不住地往后退、退、退。